上将军府里有专门的裁缝和绣娘,平日里给夫人少爷小姐们制衣绣花,堪称技艺精湛。不过若是其他人找他们做活计,是要另收工钱的,而且要价很高。这些人不买华苍这个“二少爷”的账,华苍囊中羞涩,自然也不会去讨那些白眼,衣裳破了,他都是拿去西街的张裁缝铺子里去补。
原先华苍为了省钱,自己拿针线缝补过,然而他把自己熬成斗鸡眼也没补好一个破口,之后只能无奈放弃,转而去找相对便宜实惠的张裁缝。
说起来华苍算是张裁缝的熟客了,这次华苍托给张裁缝四件衣裳,张裁缝只补了三件,华苍抖了抖剩下那件,问:“这件不能补吗?”
张裁缝忙得头都不抬:“没法补,扔了吧。”
华苍掏掏钱袋:“我再加两文钱?”
“加钱也没法补。”
“四文?”华苍把钱袋倒过来,“再多没了。”
张裁缝忍无可忍:“根本不是钱的事,是没法补!没、法、补!”他丢下手里的活计,拎起他那件衣裳道,“你真当我神仙啊?你也不瞅瞅这衣裳成啥样了!背后那么大一个血窟窿,前头都撕成条条了,补你这一件,我还不如重新给你做一套省事!”
华苍想了一会儿说:“那要不给我改成短打吧。”
张裁缝:“……”
拿着缝补好的三件外衫和一件短打,华苍从张裁缝的铺子里出来,转头就见巷子口有一群人聚在那里。
那边有新张贴的告示。
识字的秀才大声念了一遍,周围的人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羽林军征召新兵,只要年龄适合,身体健康,都可以前往募兵处报名。本次征兵由太子全权负责,为期三个月,将设下三轮筛选,不问出身,仅凭能力定军籍。
有人质疑道:“羽林军可说是皇族的亲卫,军饷高,又威风,这等好差事能轮得到咱们平头百姓?就是去了也是给那些世家子弟做牛做马,我才不去。”
“是呢是呢,我二舅子以前在羽林军当差,被他们那个队正折腾死了。那队正啥都不会,逮个毛贼还差点掉河里淹死,后来不知走了啥关系,竟是提上去了,我二舅子为救他伤了腿,却连抚恤金都没拿到。”
也有人反驳:“话不能这么说,以前是以前,如今天德寺刚出了个大案子,陛下急着加强护卫扩编羽林军,要招那么多人,自然不会拘泥于几个世家子弟。”
“没错,况且这次是太子亲自坐镇,陛下摆明了不给那些人偏帮的机会。试问谁敢在太子殿下跟前玩猫腻?”
“你又知道太子是哪样的人了?说不定太子殿下压根不搭理你。”
“哎你凭什么这么说……”
华苍穿过吵吵嚷嚷的人群,低着头琢磨事情。
回到上将军府,他听到仆役们说夫人想让三少爷去报名羽林军,三少爷不肯,刚闹过一场,夫人气得饭都没吃。
迎面碰上来给华世源换药的医女,华苍见她腕子上套了个剔透的玉镯,目光微顿。
医女局促地遮了遮镯子,满面羞红地走了。
华苍进到自己屋子,关上门,脱了外衫试了试那件短打。
啧,还是小了。
为了报名羽林军的事,华夫人和小儿子吵了好几天,一个说这是入仕捷径,一个说只想考科举,谁也说不动谁。华苍懒得掺合他们母子间的事情,兀自出门散心。
路过南门集市,又穿了两条巷子,华苍拐进一户寻常院落。
时值深秋,院里的乌桕树落了满地叶子,脏脏乱乱的也没人洒扫,看上去很是萧索。屋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华苍推开堂屋的门,立时从左侧窜出一道劲风,幸而他早有准备,出手迅疾如电,架住了袭击之人的手腕。
那人看清是他,便收了攻势,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华苍没接话,径自占了主位,曲起一条腿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不是跟你说了,事情未查出头绪之前,最好不要与我见面。”
“廖束锋。”华苍甩手扔给他那件刚改的短打衣裳,还有几个捏变形的包子,“给你房子住,给你衣服穿,给你东西吃,我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廖束锋:“……行,你是大爷。”
华苍道:“天德寺的案子,至今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我们也不好贸然去查。”
“那就接着等。”廖束锋啃着包子说,“我们还有时间。”
“但是我觉得最近皇城太过平静了,反而像是在酝酿什么大事。如果我们一味干等,无异于守株待兔。廖束锋,你吃包子能不能别吧唧嘴。”
“这家肉包子不错,香,军营里可吃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所以你是想赖在这儿不走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上将军交给我的任务,我自是要赶紧完成回去复命,可这不是还没进展嘛。”廖束锋吞了包子,问,“好歹你也是华家二少爷吧,到现在都没人对你出手?该说是那些人太笨,还是你藏得太深了?”
华苍淡然道:“谁都知道我在华家不受待见,一个什么势力都接触不到的人,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那些人暂时怀疑不到我身上。”
“你不想干等,又接触不到任何势力,那你是想怎么做?”廖束锋指指自己腰腹,“我现在受着伤,还不能露脸,只能靠你了啊兄弟。”
华苍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沉吟道:“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