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在闵家大院停下。这个我曾经流连无数的院子,燕子可还呢哝?榆钱可曾零落?后院大树上我和夏生的名字可还铭刻?
掀开轿帘,入目却是白纸糊的灯笼,上写墨黑的大字——奠……
闵家又有谁辞世?心倏然提到嗓子眼,未等春景扶我,便跳下轿,直奔入内。
大堂里,闵老爷的画像摆在正中央,堂前跪着披麻戴孝的闵家二少爷闵仲文。
我取了几根香,在闵老爷灵前拜祭,他的画像栩栩如生。这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呵,我曾朝思暮想做他的儿媳呢!往事如昨,悲从中来,泪,悄然而下。
忽而,身后一声大吼,“滚!猫哭耗子假慈悲!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转身,身子定在原地。“仲文,我……”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我捂住嘴,不让悲戚之声泻出,眼前这愤然的男子还是当初追着我喊“姐姐”的少年吗?
“高家少奶奶,请回吧!”他眸光冷然,言辞间,讽刺如针,扎着我的心。
我拭干泪,“好!我走。不过,走之前欲和你商量件事。”
他便冷笑,“若是买窑之事就不必说了,我闵家人宁可穷死饿死,亦不会将家业卖给卑微污浊之辈。我闵家大门更不会向水性杨花贪图富贵之流敞开,以后,请自重!”
他的话如一声闷雷,重重敲击我心,水性杨花?贪图富贵?我吗?或许是吧……自酿的苦酒,所以要自己喝,只能怪自己对夏生的爱不坚定,如今可不遭报应了吗?不坚定的人如何要求他人对自己坚贞?
苦涩自心深处丝丝萌发,没错,仲文有骨气,这方是我的好弟弟,不似我……
自知无脸在此呆下去,我讪笑,灵堂里笑是很失礼的事……
“仲文,打扰了,当我没来过。”移步,裙摆微摇,泪珠坠落……
骤雨初歇,花园里叶落缤纷,这落叶埋葬的可是我和夏生的足印?回眸,荷叶田田尽头,老槐树枝繁叶茂,镌刻着“夏生离歌”的曾经已无处寻觅……
夏生,夏生,为何我总在无路可退之时才会想起你?我很坏,很坏,对吗?间或,闵家灵堂似有争吵之声,可这,与我无关了……
污泥渐脏了绣鞋,脏水漫进鞋内,又如何?我原本就是一肮脏之人……
“等等!”身后是仲文追出来的声音。
我惊喜回眸,似乎仲文的每一个字对我而言都如上天恩赐一般,只要他愿意和我说话,哪怕一个字,哪怕是嘲讽。
“把你们的脏东西拿回去!”他把我带来的礼扔至管家身上。
他为何不扔给我?我微一思索,轻声吩咐管家和春景,“你们去外面等我。”
“是。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