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伤病,又无法立刻就医,一旦闭眼昏睡,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十一心头忽明忽暗,却也明白,阖着眼低低噫叹:“放心……我放不下维儿。我……不想死!”
宋昀声音便柔缓下来,“维儿虽有弱疾,到底发病的时候少,咱们好好照看着,待再长大些,便可遍访天下名医为他医治……待我们头发渐白时,维儿也该长大了,便可以为他说一门亲事。他身子弱,可以替他寻个健壮的将门之女为妻,生出的孙儿便会健康得多。”
十一不由笑了笑,“将门之女啊……若是太凶悍,便不大好。”
宋昀道:“自然要挑性情好些的。何况有你我在,还怕什么呢?”
十一朦胧间答道:“也是。何况性情再坏,也不至于比我更坏。”
宋昀道:“你性情很好啊……我喜欢得紧,盼你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性情。”
十一想说,她却不喜欢他那样的性情。
可不喜欢宋昀这样温柔执着的性情,难道喜欢韩天遥那样的性情?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刺猬似的戳到彼此体无完肤。
已伤心太多次,还是不要再伤心得好。
她终于道:“我也喜欢你这样的性情。”
半明半昧间,外面的厮杀声忽然高了起来,如浪潮般快要将周围所有的人或物吞噬。
谢璃华侧耳听着,惊喜叫道:“是不是相援的凤卫来了?是不是咱们凤卫来了?”
她本是施铭远的甥女,但经此一役,竟再不敢认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坟墓的相府是她的娘家,倒是凤卫成了最亲近最可靠之人。
十一看不大清,也听不大清,却已感觉出那剧烈晃动的光影终于安静下来。
然后,靴子踩在地面,一声声顿挫着,缓缓来到她跟前。
她努力睁开眼,向韩天遥看了一眼,挤出一抹微笑,“南安侯,辛苦了!”
她的视线模糊,他又背光而立,更难看清他的表情,只觉他站立的身姿特别安静。
如历尽险滩恶礁后深潜到幽谷中的寒潭,平静如镜,再大的风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倚在夫婿臂腕间孱弱的模样,一言不发。
喊杀渐歇时,密室门口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伴着齐小观等人焦急的呼唤:“皇上!师姐!”
韩天遥忽伸臂,滴着血的流光宝剑脱手,紧邻画影剑钉在他们旁边的地面,来回摇曳不定。
未等宝剑静止,他已大踏步走出密室,走得不见踪影。
虽不置一词,十一却似早已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你若无心,我便断情。强求换来两厢疲累,何如一笑而去,观漠北云霞,赏江南烟雨,看这天大地大,放手即潇洒。
也好,也好。
可胸中怎会忽然窜出尖锐的痛意,如一柄匕首深深扎入,凌迟般刮剜着?
痛得她连呼吸都似着了火,侧过身子,颤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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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铭远的垂死一击,虽有若干大臣的暗中支持,和多年经营的高手相助,终于还是归诸失败。
他被传染恶疾是真,只是后期已开始恢复,为防帝妃眼线察觉,装作病中昏愦砸伤太医,仅留着听命于己的两名太医继续医治,并传递出病势垂危的消息,好打消宋昀等人疑心。如今眼见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却是惊气交加,本就不曾复原的病势便又起来几分,在奔逃出府时手足无力,喘着气迈不开步伐,遂被凤卫生擒到宋昀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