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赐忙道:“若能将此事压下去,于朝堂稳定也大有益处。施相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依附者众多,真若深究,必定会将一大批大臣牵涉其中,掀起大狱。其中尚有些大臣颇有实力,一旦觉得自己在劫难逃,狗急跳墙之下,指不定又会生事。皇上只要先将施相制住,其他人眼见施相未被追责,自然不会妄动,皇上大可寻机慢慢处置。”
宋昀点头,“施相那里,凤卫看守得应该很严密吧?只是需记得,饮食衣药都不许缺了。”
“凤卫和相府的仇隙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和中宫关系尚好。皇后回宫后令人预备的良药衣物都替她送了进去。”于天赐顿了顿,“雁山还放了几名姬妾进去服侍。”
宋昀逗弄着维儿,唇边一丝笑意清淡,“小温?还是阿鸾?”
于天赐道:“还有红绡,紫纱,以及……姬烟。”
旁人倒还罢了,左右不过听命行.事;而姬烟,如今她想报的,不仅是杀父之仇,还有谋害济王之恨……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预料。
所能预料的是,不论她做什么,负责看守的凤卫绝对不会阻止。
宋昀眉眼不动,啜了口茶,缓缓道:“一饮一啄,自有定数……施相自己结下的仇恨,若因此受了报应,也怨不得我们。”
于天赐附和道:“正是。谋逆大罪,本该诛连九族。皇上替他压下,保全了他族人子孙,也保全了他死后声名,已是仁至义尽。”
宋昀自嘲一笑,“莫想太多,朕没有那么高尚。只是人生一世,注定得在取和舍之间有所权衡。可取舍之间,其实根本分不出对错,最终能看到的,无非输赢。这一局,朕差点输了,差点丢了性命,但到底逃了过来,便不得不重新去权衡、布局。”
于天赐躬身道:“皇上英明!”
他又提了朝中大臣目前反应,听宋昀安排吩咐过了,便告退离去。
慢慢退出大殿之际,宋昀默默坐于御案前,正出神地看着他白.皙的手,秀逸眉眼间闪过一丝疲惫。
一直在他怀中卧着的维儿忽然伸出臂膀,柔软的小手抓到他脸颊,挠了两挠,咯咯地笑起来。
宋昀低头瞧着婴孩的笑脸,眼中阴翳顿时一扫而空,点了点小家伙皱起的鼻子,唇边掠过浅浅笑意。
于天赐松了口气,才觉得眼前这少年还是当年自己一手教养过的淳朴少年,并不仅是心机深沉到可怕的大楚帝王。
还有一点极重要的,于天赐早已想到,却绝不敢提起半个字。
宋昀由施铭远一手推上帝位,其出身和继位经过本就招来不少诟病。若施铭远是谋逆罪臣,施铭远所扶立的皇帝,正当性更会受人质疑。
施铭远再怎样想着谋害宋昀,再怎样罪该万死,都不能背负着谋反的罪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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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做了很久的梦。
这一回,她甚至完全说不清自己做的是什么梦,只觉一阵一阵地揪疼。
睡了多久,便梦了多久,疼了多久。
疼得喘不过气,终于闷.哼着坐起身来,侧身便吐。
“姐姐!”
“娘娘!”
幢幢人影奔上前来,十一耳听得杂乱的呼唤,却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她已身在清宸宫,而不是血腥搏杀的相府密室,也没有蒙着面巾奋身杀敌的南安侯。
眼前除了小珑儿、剧儿、小糖等人,还有擦着额上汗水的太医。仿佛那场生死一线间的变故,也只是她梦中的幻像而已。
她虽伏在塌间的呕吐着,但居然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用力地压住胸口,试图缓解那一处阵阵的抽疼。因为压得太用力,臂膀和肩背几处包好的伤口又渗出了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