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懒懒一笑,“我并未忧心,不过带他出来送送济王而已。不过我倒是奇怪,南安侯不该在北方杀敌吗?是几时召回杭都了?果然是我病得太久,这等大事都未听说。”
韩天遥道:“贵妃也知韩某脾性,算不得什么好人,不肯吃那些明亏暗亏。济王之事,多少人疑心是我设计,要为花浓别院之事向济王寻仇。我不否认此事与我有些关联,却也不甘背这黑锅。”
“于是,南安侯私回杭都了?”十一倚着墓碑,黑眸幽暗,“不过倒也不妨。前日南安侯在相府大显神威,不声不响救了皇上、皇后,此等大功,也足以折底无诏回京的罪行了!”
“凑巧而已!刚好我部属也在相府暗查此事,及时传来消息,臣也没有坐视奸相得逞的道理,自然该出手。”韩天遥凝视着她,缓缓叙道,“闻博的确出尔反尔,但并不是有意陷害济王。他只是误信了聂听岚的话,以为朝廷已经容不下他,要把闻家逼上绝路。我曾派赵池前去质问聂听岚为何要这样做,被聂听岚含糊应付。随后济王遇害,多少人认为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布局,我着实不大甘心,所以在安顿好军中事务后便秘密回京查问此事。”
“你查到了?”
“我回京时聂听岚已经失踪了。但她的侍女得过她吩咐,给我送来了她的日志。日志里说得很明白,一切都是施相主使。侍女也告诉我,聂听岚是被施相的心腹诱去杀害,一则因聂听岚策反闻博是施相的吩咐,如今我既疑心,施相自然要灭口;二则因姬烟流.产,施相又想起了施浩初的死。不论是不是聂听岚所为,到底与她有关。施相从未打算放过她,后来故意笼络着只为策反闻博而已!”
十一盯着他平静无波的俊秀面容,懒洋洋地笑,“倒是奇了,聂听岚和闻博的事,施老儿如何知晓?”
“施浩初的死于刀伤,当时聂听岚又在回马岭上,以施相的能耐,自然不难猜出他们间的联系。”韩天遥审视着十一,却再看不出她所思所想,只得继续道,“凤卫不是一直监视施府?你当知那一晚聂听岚并未出府。后来她的侍女沿着聂听岚被带离的方向找,在角门口的井边捡到了她的随身荷包。如今相府已被凤卫控制,贵妃何妨遣人井里打捞一回?若能将她打捞出来,让她入土为安,也算不负朋友一场。”
十一一笑,“她虽另有所图,但当初的确有恩于我。只是我这人阴毒,被她害了一回,便再也不会将她当朋友了。倒是南安侯,你们自小儿的情谊,想必会为她伤心痛心许久。却不知南安侯为何不把那日志交出来?以南安侯的影响力,这也可算作是施相的有力罪证吧!”
“你既知我跟听岚的情谊,当知那日志中必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琐事,我怎舍得轻易交予他人?至于施相……”韩天遥低沉一笑,“困兽之斗已一败涂地,如今正该是贵妃报仇雪恨的好时机吧?”
十一也不否认,只微微挑眉,“你今日到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聂听岚这些事吗?”
他说,她便顺着他听,顺着他说。
一心一意演一场好戏给对方看,哪怕戏后的真.相早已被刀光剑影挑开,无所遁形。
维儿浑不知生父母间诡异的气氛,正将小手儿伸到韩天遥的唇边,用细软的小小指头在他唇边抓挠着玩耍。
他那对黑眼睛亮汪汪地映着韩天遥的面容,映着韩天遥背后的蓝天和山影,清澈美好得令人心醉。
韩天遥便深深地看着维儿,仔细描摹着娇儿稚.嫩无邪的模样,一点点印到心底,印入脑海。
许久,韩天遥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般笑了笑,“聂听岚这些事跟你并没太大关系,我何苦特地告诉你?不过眼看一切明朗,杭都并不需要我插手,想着今日是济王断七之日,且来告诉他一声,世间事,善恶因果终将得报。不论他、施相,还是我,都逃不脱。”
宋与泓已逝,他这话其实甚是无礼。但十一微一恍惚,终究道:“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那果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
韩天遥道:“我带琴来,是想谢宁献太子谱出那么一曲《醉生梦死》,让我在果报之前,尚能有片刻醉生梦死的欢娱。”
醉生梦死,其实是一曲令人沉溺的美梦。
美梦中,人似玉,柳如眉,或对月清歌,或把酒舞剑,或琴瑟相和,在春日韶光里寻得属于他们的无限风月,一世和乐。
“南安侯想太多了!你的欢娱,岂会只在这片刻的琴曲间?”十一唇角若有笑意,眸光幽暗难测,“待你征战归来,重建花浓别院,可以再纳十个二十个美妾,日日醉生梦死。那时你展了抱负,扬了声名,又有美人美酒,尽可好好享受这一世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