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一时半会烘不干, 樊伉话已经放了出去,索性捋袖子准备大显身手, 做一顿好吃的好好犒劳自己, 还有闳翁无名阿琅刘盈几个帮手。
这些天无名他们一直跟着忙前忙后,所有脏活重活累活全包了, 他能顺利地造出纸张, 实在功不可没。
此时已是阳春, 正是草长莺飞,万物生长的季节,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全都从冬眠中苏醒过来, 食物的种类也多了起来。
樊府自是不缺吃的, 去岁的冻肉都未曾吃掉,武阜和樊哙还时不时地出去打个小猎, 猎几只野味尝尝, 以至于厨下禽肉已经有泛滥的趋势。
这个年代因为调味料还有烹饪手法的限制, 人们是不吃头内脏以及翅膀爪子这一类的下脚料的,至少贵族阶级和富贵人家不吃。
樊家也是如此。
这几天宰杀了不少野鸡野兔子之类的,肉早被炖了烤了吃掉,剩下一些下脚料堆在厨房里, 都积了快有一大盆了, 刘婆端着盆子出去。
院子里大黑正摇头摆尾地等着加餐。
樊伉眼睛一亮, 道:“这些留下, 别扔了。”
“郎君, 厨下尚有不少肉食, 郎君何苦吃这些腌臜贱物。”刘婆以为樊伉节俭,舍不得这些下脚料,苦口婆心地劝道。
“那是你们不会做,要是会做的话,这些东西可好吃了。”樊伉摆了摆手。
其实相比起鸡大胸鸡腿那些净肉,樊伉更爱吃脖子爪子这一类连皮带筋的,嚼着特别有滋味。
几千年后的人们几乎把食物利用到了极致,这个年代人们不爱吃的爪子脑袋脖子,经过特殊的秘法刨制,成了着名的小吃,卖得还贼贵。
樊伉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绝味鸭脖、麻辣兔头、香卤鸭舌、泡椒凤爪、香辣烤翅等诸多美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虽然现在缺乏很多调味料,但还是可以做出很多好吃的东西来。
到嘴的美食没了,大黑一路小跑过来,绕着心爱的两脚怪“汪汪汪”叫个不停。
樊伉不禁有些愧疚。
前些日子他在城外帮忙安置流民,那地方人多嘈杂,就没有带大黑,回来之后又一直忙着捣鼓造纸的事情,好久都没有照顾大黑了。
不过看大黑被养得油光水滑的样子,估计这些日子在府里被刘婆他们养得不错。
“给他煮两根大棒骨,就用清水煮,别放盐。”抢了大黑的食物,樊伉莫名地有点心虚,赶紧让刘婆给它加餐。
刘婆虽然觉得特地给狗煮肉有点浪费,但还是应声去了。
樊伉亲自蹲在水盆前,清洗那些下脚料。
这些基本都是禽类身上比较脏的部位,樊伉不太放心让刘婆她们清洗,还是自己动手最放心。
听闻樊伉要亲自做吃食,刘盈和无名兴冲冲地跑到厨房,结果看到樊伉蹲在水盆边上正努力地清洗那些不吃的边脚料,不由十分失望。
“伉儿,你说请我吃饭就吃这些啊?”刘盈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些东西即便是当初还在沛县种地的时候,他们也是不吃的。
“表兄放心,别看都是些下脚料,我保证一会做出来,好吃得你停不了嘴。”樊伉信心满满。
“哦。”刘盈有些将信将疑。
樊伉见状也不解释,让刘婆她们把洗干净的鸭头鸭舌爪子脖子一股脑放进锅里淖水,然后另开了小灶,撒了一把花椒粒翻炒,做了两勺椒盐。
这些花椒粒还是上次他从一个侍医的医箱里找出来的,被他当宝一样收着,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这不是散寒除食治恶风的蜀椒么?伉儿炒这做甚?”刘盈满脸诧异地道。
“做调料啊。”樊伉踮着脚尖,手里翻炒的动作不停,然后起锅将花椒倒进一个干净的小陶钵里,加一半盐递给无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无名兄帮忙把这个捣成粉末。”
“……”无名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将陶钵接了过来,拿着一根小木杵用力捣了起来。
樊伉利落地把鸭头从锅里捞出来,切边,放进陶碗里加豆酱黄酒和甘草粉腌制起来。
剩下的鸡爪鸭掌鸭翅鸡翅脖子之类的,全都冲洗干净,剪去指甲,加花椒八角桂皮豆酱白芷和蜂蜜放入瓦罐慢煨。
等到煨熟,鸭头也腌好了,拣出来下油锅大火炸至金色,出锅撒上刚捣的椒盐,一盆香喷喷的椒盐鸭头就做好了。
卤味和鸭头樊伉各装了一份,让人给吕媭和樊哙送去,剩下的全装备摆上桌。
“可以吃了。”
樊伉净了手,招呼了刘盈他们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坐下,伸手拣了一只鸭头开始啃起来。
无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下来,只有刘盈和闳翁两人还站在桌边都没动。
刘盈是还没有克服心理上吃腌臜贱物的那个坎,闳翁则完全是顾忌主仆的身份,打死他都不敢同主人同桌用食。
樊伉“咔嚓”一声咬开颅骨,拣出里头的鸭脑吃了,抬头见刘盈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还奇怪地道:“你们俩怎么不吃啊?”
“老奴不敢。”闳翁搓着手,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内心忐忑极了。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和郎君一起上桌吃饭啊。
倒是无名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起身拿食盒将菜各装了一份递给他,说:“拿回去吃吧。”
闳翁闻着那香味,真心实意地给樊伉磕了个头,然后将食盒抱在怀里,欢天喜地地走了。
相比起刘盈的小纠结,闳翁对于吃这些边脚料倒是没有任何负担,以前做宫奴的时候,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