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殿内一片死寂。
孟氏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魏妙沁开口。
她僵硬地躬着背, 体力渐失, 就快要绷不住整个人塌下去了。
“郡主……”孟氏小心地抬起了头。
魏妙沁抬手扶住额头,竟然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孟氏少有见她这样失态的时候, 不由一怔, 心底顿时生出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以前倒也是我愚笨,竟然半点都不曾察觉。假的到底是假的,怎么能成真呢?”魏妙沁笑着笑着便化作了声声冷笑。她那张格外姣好的脸,因此而变得更加明艳锐利。
倒是叫人刹那间直视一眼也不敢。
孟氏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只嗫喏着又唤了一声:“……郡主。”
“我是该念着你的看顾之情呢, 还是该同你算一算, 你算计我的那种种行径呢……”
孟氏抿了下唇,说不出话了。
魏妙沁忍不住又低低地笑了笑:“倒是真的都拿我当蠢货愚弄了……”
“你走吧, 该如何,便是如何。我不会救你, 也不会特意去杀你。你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只要你一出现,我就会想到我这十来年视若珍宝的父母之爱, 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倒是叫我恶心都恶心不过来。”魏妙沁冷下了脸。
孟氏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声:“妙妙。”
荀锐松了手,缓缓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带出去。”
宫人应声, 不顾孟氏如何反抗,当即将她架出去了。
孟氏无形中一对上荀锐的眼眸, 不自觉地心底阵阵发寒。
等带出偏殿外, 荀锐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微微躬腰, 盯着孟氏淡淡道:“孟筠,很早以前,我便想杀你了。”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
孟氏浑身一抖,瞪大了眼。
“但杀了不解气。”荀锐顿了下,道:“剁去她的右手。”他的神色由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丝毫没有自己说出多么可怕的话的自觉。
“不,不,不成……妙妙会发现的!妙妙会知道的!她一定舍不得……”孟氏奋力挣扎起来,声音尖利。
“你不是总道,你这双手为她做过衣裳,熬过汤吗?熬的什么汤?你心底从来都是有数的。今后妙妙自有天底下最好的裁缝、绣娘给她做衣裳,自有天底下最好的厨子,给她悉心熬汤。还要你这手做什么?”荀锐不紧不慢地道,语气森寒,但偏偏又透着点儿诡异的温柔。
等念到“妙妙”两个字的时候,荀锐还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他从未这样叫过她,倒也只能背着叫上一回。叫了一遍,便恨不得将那两个字在舌尖来来回回多滚上几遍,刻到心上去。
荀锐眼底光芒闪动,他看着孟氏痛哭流涕、大喊大叫,这才觉得小心眼儿舒坦了点。
他也不叫士兵了,自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妙妙的仇,合该我亲手来替她报。”
话音落下,孟氏惊声惨叫一声,竟是就这么晕死了过去。
荀锐抽出帕子擦了擦匕首,交给一边的士兵,道:“拖下去。”
“是。”
至于仍旧留在次殿中的建康帝等人,乍然听见那声惨叫,自然都是心有余悸,更有控制不住发起抖的。
魏彤玉更是受不住这样的沉寂,发泄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挥倒在地:“……我们还要再这里关上多久?怎么会这样?”她说着,一把揪住了魏明奕的领子:“你想想法子啊!你想想啊……”
建康帝面色灰败,出声斥道:“够了!”
魏芳蕊与皇后倚在一处,神色恍惚,并不说话。
丽妃孟听兰倒是心下还存着点希望,她不知中间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魏妙沁现在安然无忧,妹妹孟筠正是去求魏妙沁了。她到底是姨母,妙妙总不会不管她。丽妃想到这里,便攥紧了魏惊鸿的手,让他别乱动,免得将这伙叛军触怒得更厉害。
魏彤玉被建康帝一呵斥,又哭又笑道:“是不是魏妙沁害的?是不是她?是因为父皇要将她嫁给太子,她的奸.夫就造反了是不是?”
建康帝冷声道:“不是。”
“不是如此,是为着什么?”
建康帝和太后脸色俱都万分难看。
他们当然不会自揭短处。
只听得又一阵脚步声近了。
荀锐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中。
荀锐已经脱下了盔甲,但仍旧一身凌厉之气。他面无表情地扫过跟前众人,屈指先点了点魏明奕:“将他带出来。”
魏明奕脸色骤然白了下来:“……你做什么?你还未顺利登得大宝,便要如此屠杀大魏皇室吗?”
“我不杀你。”
几个士兵将魏明奕架了出来。
“去寻个老太监过来,给他施以阉割之刑。”荀锐拿着匕首,到底还是放弃了自己动手的念头。他下手太过狠辣,兴许一刀下去,魏明奕就死了。实在便宜了他。
荀锐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
太后不喜魏明奕,可那到底是建康帝的血脉,又是太子。荀锐如此行事,不正是将他们大魏皇室的脸面扔到地上践踏吗?
“不成,不成!你这贼子,大胆!”太后捂着胸口,怒声呵斥。
一边士兵立即将手中的兵器往她跟前一挡,太后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
魏明奕见此情景,反倒冷笑道:“你这样待我,是因为我要娶妙妙?”
荀锐眸色一沉,并不出声。
魏明奕却自以为抓住了他的痛脚,便大笑起来:“我、魏彤玉、魏惊鸿自幼与妙妙一同长大,纵使没有男女之爱,也有几分情意在。你这样待我,便不怕妙妙因此憎恶你?叫你一辈子求不得!依我所知,妙妙性情坚毅执拗,一恨上你,便不会扭转……”
荀锐淡淡道:“你说的是,她性情执拗,一旦恨上,便不会扭转。你大魏皇室待她薄情寡义、虚伪狠毒,她心下已经恨死你们了。就是我将你们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她顶多哭上一场,哭过说不准便只余下满心轻松了……”说罢,他看向建康帝,道:“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