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回到建南侯府后,柳绿就前来向她禀报了打听到的情况。
据那在米家门房当差的婆子所说,米舅母收到的信,似乎是她娘家亲人送过来的。那是一个出身常熟的小官员,姓邹,正好是米舅母娘家的姓氏没错。这姓邹的小官如今丁忧满三年,上京寻求起复,在崇文门外赁了一个小院子住着,已经住了有小半年了。他是两个月前找上门来的,跟米舅母十天八天就通一次信。据车马棚上当差的人说,米舅母有一次出门采买的时候,也曾到他赁的房子去过,跟他和他的妻儿见了一面,聊了半个时辰。
赵琇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米舅母是跟她娘家的亲人联系上了。不知那个姓邹的小官是她什么人呢?她嫁给米大舅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的,除了去成都那一年,似乎就没回过娘家。米大舅丢官后,她跟着丈夫婆母在京中过着清贫日子,也没见她跟娘家人有什么联系。赵琇差一点以为她跟邹家已是断了联系呢。
不过赵琇还是觉得很奇怪。只不过是娘家亲人罢了,无论是来往还是通信,都是极正常的一件事,米舅母为何收封信还要鬼鬼祟祟的呢?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琇心里腹诽几句,倒是没有再继续叫人打听了。她也是很忙的,既然觉得米舅母的举动对建南侯府无害,她也就没兴趣再追查下去了。
不过赵琇没有继续追查,不代表她对后续的事就一无所知了。隔两天正是米省之刚出生的小儿子洗三之日,赵琇一家子都过去了。赵玮带着米修明在前院里招呼客人,后院的女眷们围着新生儿欢声笑语。前来参加仪式的除了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以外,还有几位与米省之交好的同年或朋友家的女眷,众人济济一堂,有说有笑的,场面十分热闹。
宾客们相继离去之后,张氏留下来陪米夫人说几句话,赵琇拉着米颖芝和陶太太高高兴兴地说着方才孩子洗三时的可爱模样,说得十分开心。这时候,米舅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纠纠结结地好象想跟赵琇说什么,但又迟迟疑疑地不敢说出口。
赵琇本来说得兴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米舅母的异状,还是陶灼华看见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看过去,她才发现米舅母就站在旁边的。她心中疑惑,心想米舅母这是要做什么?但看着米颖芝与陶灼华都准备站起身来了,她便也跟着起身:“舅母来了?怎么不说话?快请坐。”
米舅母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就走的。”顿了一顿,“我有件事想问问老夫人与姐儿的意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赵琇挑挑眉,回头看了看米颖芝与陶灼华,她们都是一脸的茫然。
连与米舅母同住一宅中的二女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事儿似乎还真有些意思。
赵琇很快就笑着向米颖芝与陶灼华告罪,转身走到米舅母跟前:“舅母有什么事要问?只管跟我说吧。”
米舅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请赵琇移步,随她到她的房间去。自从搬进了内城,她就没有再另赁宅子居住了,地方也比原来的窄些,但来往做事倒是方便了许多。
米舅母住在西厢房里,一明两暗三开间,她住北边那一间,南间是陶太太母女俩的住处,中间一个小厅,三人共用。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看着也算令人舒心。米舅母请赵琇在小厅坐下,命婆子倒了茶,便叫那婆子出去了。这时屋里就只剩下了她与赵琇二人。
赵琇见她似乎颇为郑重,便也收起了几分轻忽,认真地听她讲是什么事。
米舅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心中想说出来的话,只是这个故事挺长,一切要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
她有一回出门为米夫人买补身的药物时,无意中遇见了娘家的堂兄弟,才知道他近日上京谋求起复,姐弟俩就这么相认了。
她这位堂弟,因生母早逝,小时候曾有几年是寄养在她母亲膝下,姐弟俩一块儿长大,关系倒也亲近。只是后来堂弟之父续了弦,带着一家人搬到别处生活去了,姐弟俩才疏远了许多。这位堂弟前些年也科考出了仕,从县丞做起,到如今已是六品的通判了,三年前因老父病亡丁了忧,回老家常熟待了三年,如今正上京谋缺。只是他虽有些家财,却没什么门路,在座师那儿并不十分得脸,托了好几位同年、亲友,也至今未轮着满意的缺,只能滞留在京。幸好他手头还算宽松,又有妻儿相伴,在京城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跟米度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分别多年后,重新遇上了亲厚的堂姐,这位邹大人也感到很惊喜。只是在知道米舅母这些年来在夫家的遭遇后,他就十分不平,若不是米度之不在跟前,他说不定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得知米舅母如今寄居在担任杭州知府的堂伯子家中,与其妻女为伴,照顾米夫人生产,心里也有些为堂姐委屈,便劝她搬到他那里去。他在京城虽只是赁了一处小院居住,但家中人口不多,空房也能挤出一两间来,完全可以招待堂姐与外甥住下。外甥的课业,他也可以帮着辅导。好歹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虽然名次稍微难看了一点,但也是从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的,没有一定的才学绝对办不到。如今他要轮缺,除了偶尔出门访友,打点衙门请托关系,平日里甚是清闲,给外甥做个老师,也不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