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大堂往书房走去时,马致文仍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两个人离开的背影。
——凭直觉来说,马致文笃定刚才看到的年轻人一定和唐家的老管家有什么非常的关系。
否则,一向把唐先生出现的任何小问题都视为天塌地陷的大灾难的老管家,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因为年轻人一句“看您脸色不太好,不如我陪您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晒晒太阳”就那么不做拒绝地跟了出去?
而且偏偏还是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越想马致文越觉得奇怪:唐家的老管家,虽然不见得在第七区有什么实际的权利,可是毕竟是唐家的老人了。从上任家主刚掌权时就开始在唐家做事,更是见惯了起落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受一个年轻人的摆布?
虽然马致文那过剩的好奇心催动着他想要一探究竟,但念及书房里还有自己的“病患”在等着自己……
马致文认命地推开书房的门。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一次房间里不是想象中的阴沉晦暗,虽然同样用厚重的窗帘遮蔽着不让阳光进入,但是这一次书桌旁的金属落地灯却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这微醺的灯光下,连那权贵煊赫的唐家家主向来冷厉的面部线条都显得有些温柔了……
——等等。
马致文不可置信地用目光将那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才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眼花,而是男人真的在带着一种极尽温柔的目光和淡淡的笑容看着手里相册模样的东西。
“马医生,你来看。”说这话时男人没有抬头,只是望着手里的相册,“你看这个孩子,和楼下那个年轻人……像一个人么?”
马致文默不作声毫不反抗地走过来将男人手里的相册打量了一番,只见其上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照片。
照片上,深蓝瞳子五官俊美的少年牵着一个穿了一件粉色裙子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女孩儿。
想了想楼下那人的生理特征,马致文有点想捂脸……完了,他这个不称职的外科医生终于把他的心理病症患者给治成神经病了么。
生无可恋了片刻,见那男人还是默然而温柔地望着相册,马致文于心不忍地开口:“唐先生,他们的性别似乎差的有点大——啊?”
大字只说出来一半就扬起了尾音,马致文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照片,然后他有点呆滞地指着照片上的“女孩儿”,开口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这难道……是个男孩子么?”
话音出口后马致文就忍不住在心里皱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他就是小宸。”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男人点了点头,以食指轻轻地摩挲过照片上穿着女装的男孩子显得很不高兴的脸蛋。
男人的动作小心得像是怕将照片里的人蹭伤了。
看着男人的举动,马致文想,他终于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被拉过来了。
“唐先生,恕我直言。”马致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这照片上的孩子,和楼下的那一位,在长相和气质上差得都有些远。”
这话倒不是他随口一说,只是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看起来应该有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一张脸上写满了被人宠溺放纵的模样,连小小一个孩子时期的眼神都有点锋芒毕露的意味;再联想之前在楼下看见的那个年轻人,举止得体拿捏到位,从上而下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见着他的人:这是个家教很严厉的大世家出来的孩子,教养极佳,待人接物想必也是驾轻就熟,甚至说是长袖善舞也不为过。
若说这两人是同一个人,马致文是不相信的——那得要多大的巨变,才能将那么一个应该已是定了性的孩子转成这副模样?
“……是啊,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原本温柔浅淡的笑容从男人的脸上一点点地消失了,到最后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眸子,“我大概只是太想他了。”
蓝色是天生便看起来这么忧郁么?马致文忍不住想,……否则,他怎么会生出一种眼前这个被整个七区拱在顶峰的男人仿佛下一秒就要难过地落下泪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