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顾家就在城里, 那之前进城的时候你怎么没去？”夜风笼着玄惊的袍袖, 他眼馋地看着城门内的灯笼。
“我本无意特意去看, 只不过方才去槐山想了起来。”姬玄看见玄惊眼睛不住地往灯笼上瞟, 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你怎么对一个灯笼如此在意？”
玄惊嘿嘿一笑:“我早就想弄来一个挂挂了。之前在贤林的时候没什么家当, 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能看别人家里挂灯笼。天庭上也没挂过灯笼, 长羲你真的不买一个吗？”他有看了看灯笼, 声音放轻地嘟哝了一句:“还挺暖和的。”
姬玄一怔。事实上除了最初的相遇之外，她就没再看到过玄惊极为落魄的样子了，因而也就忘了, 十万年来的每一天，他应都活的像初遇那天般艰难。窝在摇摇欲坠的草棚里，守着遗弃了他的人间灯火。
灯笼么……也不是不能买的。
迎着玄惊期待的目光, 她点了点头：“你想现在买还是天亮再买？”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如果现在就买的话，我建议你买个白灯笼。”
玄惊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等到天明之后, 那白灯笼也被染成红的了。”姬玄笑了笑, 迈入城门中。
“还有一场？”玄惊眼神变得锐利。
“一场硬仗。”姬玄轻轻一弹, 悬楼灯笼无风而动。
戚若一路只是静静跟随, 即便听到他们谈论顾家也并未出声, 此刻进了城她便向姬玄二人行了个礼：“一路多谢二位仙人, 小女子先走一步。祝仙人大胜妖魔，为百姓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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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被敲响的时候，门口守着的老仆人浑身一个激灵, 但还是壮着胆子颤巍巍开了口：“谁, 谁啊——”
“姬玄，曾经来过的。”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脸惊喜的老仆语无伦次地将二人引了进来，“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仙人，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夜色沉沉的后半夜，顾宅居然还闪烁着灯火。姬玄在刚刚看到之时就皱起了眉，本想御风至此大概扫一眼吉凶便罢，但主人既然醒着，就不好不告而入。
眼前这家仆眼圈乌黑，神情惶惶，想来也是醒着熬到了现在，她并未在顾家感受到妖气，难道是有其他事情发生。
穿过主院，顾老爷和夫人已经迎了上来。顾老爷倒还正常，但顾夫人却面色憔悴发青，印堂晦暗，体态虚浮。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星，发白的嘴唇张了又张，将这些日子顾家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
原来也并无什么大事，只是顾夫人从十余日之前就开始梦魇，总是梦到妖魔鬼怪，这些日子越发严重，不仅难以入寐，甚至不能接受黑暗，后宅要整夜灯火通明，才能让顾夫人稍稍心安。
“本想请些道长僧人来做法，但柳填的道观不知怎的都关了们，白云寺的长老又不再，只讨了几本经书，也是不起用处。唉……今夜得见仙人，真是内人几世修来的福分，说明上天还是眷顾我们顾家的啊！”
顾老爷看来真是担忧极了顾夫人，头发都多了几分灰白，看上去也陪着妻子熬了不少夜。
姬玄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她确认了顾夫人并未被妖邪缠身，沉吟两息问道：“夫人都梦见了什么？”
顾夫人微微一颤，抬起疲惫而不安的脸庞：“妖怪，很多很多的妖怪……”
顾夫人的描述很破碎，中心却十分明确：柳填来了许多的妖怪。
有长着虎头的虎妖，有长着鹿角直立行走的鹿妖，还有会说话的山羊，撕扯着人肉的狼。这些面目狰狞的妖怪夜复一夜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我梦到……梦到它们进了城，进了宅子，然后，然后……”顾夫人掩面凝噎，丫鬟连忙上来为她顺气。
顾老爷对着姬玄二人做了个揖：“内人这些日就是总做这些子虚乌有的梦，因为做的太多，内人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让二位见笑了。”
“顾老爷，”玄惊莞尔，“夫人做的梦可并非是子虚乌有啊。”
虎头鹿角，羊身豺狼。这不就是他与姬玄之前在岐山所诛杀的一众妖怪么！
顾老爷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仙人的意思是……”
姬玄白了玄惊一眼，“顾家主莫慌，他的意思是，夫人梦中妖怪确实是存在的，只是闯入家宅一梦应是夫人神思不定才产生的。”
顾夫人拨开丫鬟的手，“既然，既然它们不会真的过来，那怎么会教我梦见？”
“可能是夫人思虑太重，导致出现通灵之状，这些日子好好休息，用不了几日夫人就不会再做这些梦了。”
有了姬玄的保证，顾家夫妇明显宽慰了许多。顾夫人亲自为姬玄送上了下人泡的茶，欲说还休地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