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妖的反应, 姬玄知道它们在这一刻恐怕并没有将她当作对手, 而是看成了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 无论是哪个种族都可以舍生忘死。凡人如此, 妖魔如此, 天上的神仙也是如此。
或者说, 一切都是因为贪而已。
在贪欲的驱使下, 这些妖怪千里迢迢寻她踪迹，天上那帮人明知忘宗背道也要做出那些事来。
她不在乎他们的贪，但如果要为那些贪欲与利益牺牲的, 是人族，她的逆鳞所在——
那么她将挡在他们面前，终结他们所做的一切。
“列阵！”
尖锐的号令声响起, 高挑瘦长的男子尖啸着, 整个人身上白气弥漫，转瞬间整个羊族队伍都变成了半人半羊的存在。队形快速地变幻着, 现出某种阵法的模样。
现在的场上, 他们圭羊族已经是最为完好的一支了, 其余三族均已死伤惨重。
厉虎族没了先锋, 是最先被击溃的。天狼族仅剩的一个长老想从城墙上偷袭姬玄, 结果被险些斩杀, 拼尽全力留存了一命逃到天狼族中，借族人之力与姬玄僵持。
鹿灵族虽然离得极远看起来十分安全，但主要攻击方式就是射箭, 为了防止姬玄将箭打回, 它们所射皆为不中目标就消失在空气中的灵箭。威力大大减少不说，整个族伍也受不了这样的消耗，现出自损八百的轨迹来。
这个人类女子太强大了，强大的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正在圭羊族中心镇守的子丑心惊不已。
他本以为四方合力足以斩杀这个女子，就算不能从武力上镇压，也可以将其慢慢磨死。
毕竟它们有数百个战士，而她只有一个人。
但随着形势越来越不利，他发现自己错了，之前四个长老所有的谋划预算都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这根不是一场消磨战！
打得越久，对那个人类就越有利。那帮只会用蛮力的蠢货或许没有察觉，但他却看得很清楚，那个女子的回复速度太强了。
笼罩的金光护持着她，黑色的阵法调息着她，甚至连这片天地，这浩茫空间本身都在滋补着她。
当它真正布下阵法时，这一切的感受就更加清晰。
与其说是她在吸收，不如说是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主动为她奉上，从虚渺的灵气到实质的物体，甚至是……它也只能察觉一丝的气运。
可这怎么可能？
正因为越清楚，所以子丑就越恐慌。这些天地间看起来最自然不过的存在，可是法则啊！
能被法则承认，庇佑，甚至是……迎合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或者说，这样一个存在，怎么可能是人类？怎么可能来自于这个无比低贱，靠着攀附和寄生存活发展的下等种族？
厉虎族最后一只老虎被姬玄从空中抛下，在地上迸出一片血污的时候，所有妖都知道，这个人类女子是存了赶尽杀绝的心思。
天狼族已经生出了退意，它们并不想步厉虎族的后尘。狼群的默契是无与伦比的，就在络腮胡男人放下鲜血淋漓的右手，再一次化身为狼扑向姬玄的瞬间，整个族群如闪电一般像后退去。
“嗷呜——”浑身血淋林的巨浪被雪白的剑光斩下，痛嗥的声音像一柄尖锐的斧子砸向夜空。在姬玄手下险生几次，这匹狼族长老的身法也确实了得，在这种伤势下也强撑着从地上翻起了身，试图向自己已经离开的族群奔去汇合。
“嗷呜——”这次是其余狼族的叫声。
正在奔跑的四足紧刹在原地，利爪伴着血污深深陷入泥土中。
远处狼群银白的皮毛连成了一片，而不知何时升起的黑气已经阻拦在了它们面前，像一堵通向死亡的大门，无声地为它们打开。
数十道闪着银光的箭再次射至，从黑气中踏步而出的姬玄头都没有转一下，就用手中的长剑斩散了这些箭。
点点银光消散在空中。
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黑阵也是早就布在那里的。子丑面沉如水，它没再释放法术，心中已经明白自己救不回天狼族。
不过它又有何义务去救它们？一个已经死透的厉虎，一个将死的天狼，说什么伏疆的战斗种族，在这样一场数百对一的战斗中却在战术战略上丝毫不占优势，也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它们圭羊族却是不同。即便现在抓捕这个人族女子已经不是最首要的事情，但若是把握的好，一举成功也不是不可能……
它只需要等，等到天狼族被杀戮殆尽之时，就是它出手之时！
鹿灵族仿佛也有了共识，在射出这一轮箭之后它们没再继续后退，它们敏锐的灵觉能感知到几乎一切危险，能让它们留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后退的路已经被封死了。
浓黑的夜遮掩了黑气的蔓延，这场战争已经从以多对少的围击变成了一场一个人的杀戮，一个人的围歼。
鲜血喷溅到夜色中，仿佛也变成了黑色，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将兽妖绝望的嘶吼淹没，这一切猩红与黑暗交界之处，干净得刺眼的青衣飘动着，银白的剑花下是少女近乎冷酷的面容。
姬玄在数数。
一只，两只……这里共有三十六头还活着，试图破围而出的狼。
她不可能将它们全部交给回天阵吞噬，那会让回天阵的邪性膨胀得超出她的控制。
所以杀死这些异族，需要消耗她多少法力？
而消耗完这一波法力的她，恐怕就要迎来羊妖和鹿妖族群蓄势许久的攻击了。
姬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除了鲜血，法力和妖气之外，她在这里感受最浓烈的，是那铺天盖地的孽障。
正如之前在岐山所感觉到的那样。
那是在这些妖族手下丧生的人族的执念，汇聚成无比浓郁的痛苦和仇恨，将这里的每一个妖族覆盖，在回天阵的反馈中更加清晰地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