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姜国的战场到巨树的内部, 祝云彩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在面临的事情面前是多么渺茫,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 她信任地等待着姬玄的动作或者指令。
姬玄再次双手在空中结印, 只不过这次并没有金光显现出来, 甚至连空中也毫无波动的痕迹。她凝眉不语, 只有双掌在空中翻动。
果然……还是有些艰难。
姬玄并不惧怕现在的世界树, 但她依旧不想打草惊蛇。毕竟她们现在身处世界树的内部,而且是靠近核心的地区,对手若是发现后从外部操纵, 她也不得不吃下这个亏。
更何况,那样的话,事态发展就不在她的控制之中了。
体内法核安静地坐落在神识中, 已经被炼化的回天阵却早已忍不住了。在丹田内跃跃欲试地伸展着黑气, 就差没跳起来说:“用我,用我!”了。
但姬玄还是坚定地将它拒之门外, 耐心地反复施展法印, 一遍遍渗透着这个枢纽的灵力系统, 并确保每一次的法力波动都微弱得不会被外人察觉。
终于, 连祝云彩都开始焦灼的时候, 姬玄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原本空空如也的内壁突然左右两侧各向下凹陷了一块, 姬玄放下了双手,迎着祝云彩的目光,“你去右边。”
“好。”祝云彩毫不犹豫地应下, 然后才反应了过来:“那你呢?”
难道不是一起走吗?
“我走左边。”姬玄淡淡地说道,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祝云彩疑惑不解和委屈的目光。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会拖累人,但还是……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祝云彩心中有些发闷,她习惯了跟着姬玄走,突然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一样。”姬玄暗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走你那一边,你可以见到你娘。”
祝云彩身体一僵,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姬玄说过的话。
是了,她说过娘在这里!
祝云彩心头大动,但随即,那无数晶棺悬在空中的场景又浮现在她心头,令她心下一沉。
“娘她会不会……”会不会也像那些孩童一样,被当成了抽取灵魂,永生沉溺在痛苦中无法解脱的“灵源”?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祝云彩胸口一窒,几乎没办法呼吸。她无法想象娘变成那个样子,如果,如果娘真的也被抓来成为了那样,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看到。
姬玄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并非如此。总之……你娘的境况会比你想的好很多。”
祝云彩不解地看着她,她的双眼在刚才的自我惊吓中又变红了,她感觉自己自从十二岁开始起,就没有这么频繁地红过眼睛。
“我已经带你走了这么多路了,”姬玄笑了笑,目光中是祝云彩看不懂的情绪,“接下来要你自己去选择了。”
她看到过祝云彩的善,看到过她对异族的恨,也看到过她对母亲的爱。
或许是因为那一半的人族血统令她有所期冀,或许是因为久不经杀生让她变得仁慈,在尘埃并未落定之前,她还是对最后的结果抱有希望。
但若真的要走向对立的立场,她也不会犹豫。
【如果是为了你的母亲,你愿意与异族对抗吗?】
那么……如果是为了你的母亲,你愿意与人族对抗吗?
我答应你让你和你娘在一起,一起活下来,或者一起死去。
转头走向左侧的内壁之时,姬玄目光里的温和已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坚定和冰冷的,已经超出了普通的愤怒与仇恨的情绪。
几十万年前的漏网之鱼,是时候捞起来了。
在少女的声音响彻殿内的同时,几个颜色不同的灵力光团迅速亮了起来,俱是殿内各人形身影上亮起的。他们首先便看向金殿的大门处,但那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
“一群蠢货!”美貌女子愤怒的声音响起,众人神识大开回过头来,这才悚然一惊,只见主座之外那无数伸展出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坐着了一个年轻的青衣少女,此刻正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混的这么差,连你们主人都骂你们废物了。”少女扬了扬眉,又转头以一种极为嫌弃的语气冲着宝座上的美貌女子开了口:“你也是半斤八两,怎么给树浇的水?我刚才从树根里过来的时候,看见根都烂掉了。”
“放肆”美貌女子原本还有所思索,听到这句话后却登时勃然大怒,也不顾之前的忌惮,双手一挥,宝座周围的枝叶便无风而动,闪电一般刺向青衣少女。
“怎么,一被揭穿就要杀人灭口?”青衣少女看似不急不缓地挪动了身形,实际上却极为准确地躲过了枝条的攻击,“树的根要是没烂,怎么动作会这么慢?”
“我看你是在找死。”美貌女子怒极反笑,一双美目波光潋滟,却摇曳着深深的怒火,“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擅闯我梧桐宫?”
“梧桐宫么?”青衣少女笑了笑,“我是姜国请的法师,奉皇帝之命,来剿灭你们这些为祸一方的妖孽。怎么样,妖精,还不受降?”
“黄口小儿。”殿中的肥胖男子慢吞吞地开口,他身上罩着一层绿色的光,油光满面的脸半藏在绿光之中,好像浮上了一层恶心的绿油,“依我看来,或许是那个国王与你有仇,才派你来送死……”
妖娆的细长女子也呵呵笑出声,好像肥胖男子真的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矮小的络腮胡男子脸上也带了轻蔑的笑意,同样冷笑出声的还有站在最边缘的身材修长看不出男女的黑袍人。
少女歪着头看着他们笑,大殿的氛围看起来骤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