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漠打开袋子,拿出一瓶香槟:“虽然面试通过在我的意料之中,可还是要为此喝一杯。”
“还意料之中呢,穆蒂先生突然让我上台指挥,那几分钟,我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管蘅想想都哆嗦。
“巴黎交响乐团的穆蒂?”
“是,我现在是他的学生了。不过,他要求好高,我有点担……”未来得及出口的“心”字被黎漠吞进了嘴里。
他替她感慨,替她庆幸,一个人,黑暗中,荒野里,就那么摸索、跋涉,孤独、无依,终于,终于,她迎来了天明。
“黎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这话有点肉麻,可是这是管蘅的肺腑之言。要不是黎漠坚持带她来巴黎,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彼岸,也许终生都会在路上吧!
“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声带的振动如隐形的蝉翼般掠过空气,扑棱棱地溅起金色光尘。
车没开多久停在了河畔。两人慢慢在河岸婆娑的树影下漫步,河中驶过一艘快艇,像在水面劈开了一条高速。“那是新桥吗?”管蘅借着路灯的光线,隐隐看到四根女像柱。
管蘅知道新桥,是因为那部浪漫的法国爱情片《新桥恋人》,不过,那里面新桥很破。实际上新桥是巴黎最古老也是最迷人的桥,桥上有凸出的半圆形观景平台,桥面和桥墩的交界处缀着上百个人脸塑像。它的十二个拱桥桥洞将塞纳河的左右两岸连接起来,形成一道优雅的曲线,桥心正好落在西岱岛的高处。
桥上出奇的冷清,风有些大。黎漠紧紧牵住管蘅的手,与刚才车上温柔风趣的那个人简直判若两人,他似乎很严肃。管蘅也不敢出声,两人从桥头走到了桥尾。
“管蘅,”他轻轻喊她的名字,要她回头看桥面,“刚刚,我们一起走过来了。”
她心头一动,灼热地看向他。
“无论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你的事业,我都想紧紧握住你的手,与你并肩同行。如果我做到,管蘅,记住,我不是你的恩人,我是你的爱人。我欣赏你的音乐才华,但这不是我爱你的理由。我爱你,是男人爱女人,你微笑时的甜美,你流泪时的悲痛,你的隐忍,你的逞强,都令我心动。所以,我的一切甘愿与你分享,任你索取。所以,以后不准说谢谢。所以……”
这一次,是管蘅吃掉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穆蒂给管蘅布置的第一个作业就是了解歌剧。他说对指挥家而言,交响乐与歌剧就像自行车的两只轮子,少一只车就动不了。交响乐里包含协奏曲或交响诗等类型,但歌剧就完全不同。一次也没指挥过就离开人世,和没听过瓦格纳就死去是同样的道理。不懂歌剧,就无从了解普契尼与威尔第,连莫扎特都将半生精力投注在歌剧上。说她现在在交响乐方面缺少的是练习与登台的机会,这个急不来,但是歌剧需要她定下心来认真研习。
管蘅一下子就压力山大,这个黎漠帮不了她,她只得和黎索南探讨。黎索南说先别想太多,咱们多看几场。他还让管蘅最好学习意大利语。很多著名的歌剧,都是以意大利语演唱的。
晚上,黎索南就订了票,歌剧《弄臣》。进场前,他突然拍了下额头,内疚道:“今晚演奏的乐团是芝加哥交响乐团,首席是梅歆。你认识梅歆吗?”他怕管蘅误会,觉得还是主动提起的好。
遇见梅歆是早晚的事,管蘅并不惊讶:“认识的,她是我学姐。”
“那就好。演出结束,我要去后台和她打个招呼,你要一起去吗?”黎索南小心翼翼地问。
管蘅想了想,说道:“我在休息厅等叔叔。”
歌剧通常很冗长,几乎都在三小时以上。欣赏歌剧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管蘅坐在场内,算是能理解高以梵为什么会酣然入睡。管蘅有几次撑不住,想去休息厅喝杯咖啡,黎索南不赞成地瞪她一眼,要她专注地看着舞台。指挥不仅要与乐团配合,还要与演唱者配合。管蘅看见了梅歆,她看上去很投入。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管蘅从不否定。
到尾声,管蘅才算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不过,还是偷偷拭汗。黎索南没让她等太久,就从后台回来了。
黎漠的工作室开张那天,梅歆送了花篮。他们两个人偶尔也会打个电话,问问好,说说近况。梅歆知道管蘅来巴黎了,让黎索南代问管蘅好。黎索南实在不忍心看她强装的豁达样,哪里敢久留。
管蘅回到家,向黎漠抱怨:“今天看歌剧看得腰酸腿痛。”黎漠纳闷:“他们要你上台帮着搬道具了?”管蘅噘嘴:“比那辛苦多了,我一刻都不敢放松,肌肉全程紧绷,我怕我会睡着。”
黎漠很不厚道地笑了:“我要告诉高以梵,他终于找到盟友了。”
管蘅气道:“我比他好多了。”
黎漠为了给管蘅解压,带管蘅去看了场一个美国乐队的演唱会。那场景和看音乐会截然不同,全场观众像一锅沸腾的水,尖叫声盖过了音乐声。管蘅什么也没听到,好像只是看到了三四个男人在舞台上跳来蹦去。回到家,倒头就睡,梦里还在说:黎漠,关掉,太吵了。黎漠在一旁看得心都软了,抱着人亲了又亲。
穆蒂要随乐团去美国进行为期两周的巡回演出,管蘅决定在这两周内恶补下歌剧。她觉得光看剧是没有用的,想了解,就要先研读歌剧的发展史。歌剧院附近的书店有关歌剧方面的书很多,管蘅抚额,她的法语勉强可以与人会话,但想读懂这种专业性的大部头著作太难了。可再难也得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