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更惶恐,只好坦诚相告,平静悠缓地说:
“你知道,我本来就是孤儿,被分配到了东城保育院。可我十二岁时,就被孤儿院赶出来。当时身无分文,年纪又小,在大街上游荡,也不知道去哪儿好,自尊心又强,不敢在街上讨吃的,就到郊区去了。
“正好,到了石老板的店,”从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我的心更平静,“石老板很精明,又热心肠,见我的情形不对,送饭菜给我吃之后,就盘问起我的事……”
“我一五一十把我的事告诉他,于是他收留了我。可当时我还小,在店里只能算帮忙,不算打工,”我淡笑如风,“可我能做什么,端盘子,刷盘子?!……”
“但石老板非但没嫌弃我,反而像收养了一个孩子,让我重新去上学,把我上学的费用全包,还经常给我一点儿零花钱……”
“后来,我在店里帮忙多了,发现了许多问题,于是做了一套经营计划方案,拿给石老板看。石老板这个人非常通透,一看方案,觉得可行,立刻让我帮忙,他按照计划,重整餐馆,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清风楼……”
静静地听着,李梦颖似乎神思飘远。
沉默了许久,李梦颖才回过神来,说:“难怪清风楼初起时,出了许多传言,很多人都以为石老板瞬间得到一笔神秘的大投资……”
我淡笑依然,看了身边的高文一眼,无所顾虑,接着说:“石老板不但精明,也极有魄力,当时一得到方案,立刻拿出全部家底,说干就干。其实,并非外人所传那样神——一夜之间成为东城餐饮名流。”
“我们先对客人做具体的回访,挑出几样客人比较满意的菜式,就原材料的源头进行追踪和巩固,然后与提供原材料的农户直接签订供货合约。”
“刚开始,签约的户数并不多,只有寥寥几户,不过,总算把店里的主打菜式稳定下来。后来,石老板开始着手,就清风楼主体结构和整体风格进行改造,整个设计方案也是我全程参与。”
“开始时,石老板还没有那么多钱,无法进行大改造,主楼外面只搭起架子和保护罩,做做样子,把名字改成清风楼。主楼两侧,几个别致的小亭间,供客人试菜,主楼上的营业正常进行,全部换上主打的新菜式。”
“我们一边试营业一边宣传,同时扩大与原材料签订的户数,菜式品种也得到了增加……”我喝下一口果汁。
李梦颖母女似乎被我的故事吸引住,聚精会神地听着,高文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就那样试业了一年多,清风楼的口碑上来后,小赚一笔,石老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主楼终于动工了……清风楼全部装修完后,做了一轮足够力度的宣传,终于正式开业,似乎就一夜之间,一炮而红……”
李夫人对清风楼当然不会陌生,姿态端庄自然,声音沉稳:“清风楼特色迥异,饭菜新鲜,原材料安全,价位合适,菜品档次高,重要的是,给客人一种独到的气氛。即使像我们这种家庭,出去吃个饭,也不用担心违规或者其他不愉快的事情——账目公开这种事,以前,除了清风楼,恐怕没有第二家想到!”
她淡淡一笑:“这主意,应该是你出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以石老板的性格,断然不会想到这个点上!”
我呵呵地笑起来,说:“人有时候特别奇怪,有些人晒单炫富,有人喜欢晒单示清俭,有人喜欢展示自己的独特口味……每个人都不一样,一个账单显示屏,好比一个舞台,满足了很多的人需求,也满足了许多人的好奇心……”
“也许正是这样,清风楼就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李梦颖的神色凝暗,“一个普通的农民餐馆,也能跃居东城的一流餐饮品牌,原材料还有独家合约,这不得不令其他同行侧目!”
她注视着我,语调微缓:“你能想得到,石老板得罪过什么人?”
我摇了摇头,脑海中闪过何汝琪那精明的样子,苦笑一声:
“我提出改造清风楼这事,事先已经和石老板约定,从不对外人提起,包括自己最亲的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是他的爱人和儿子,也是清风楼爆红之后,石老板提出要给我分出部分股份时,他们才知道的。可我拒绝了。”
“所以,石老板就单独给我立一份账单,我在清风楼的所有开销,一律计入运营成本之中,不收我一分钱,另外,他还承担了我上学的全部费用……清风楼开业后,我就不在那里了,不过还可以随时回去,他还让财务每个月定期给我存一些零花钱,就像我还是他的家人……”
我稍稍停顿,又喝一口果汁:“石老板的热心肠从未改变,后来他还特意跑到保育院,跟院长了解我离开保育院的原因,还给保育院捐了款……”
李梦颖秀美的长眉一挑,清眸盈光动人,问:“你怎么那么早就离开保育院,还说是被赶出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又不禁苦笑,语气淡如云丝,说:“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一提又是长篇大论!”转移话题,“我在北京的事,也不想让东城的人知道,我想与东城的一切断开联系,你们能帮我保密吗?”
母女愣住了,定睛看着我,脸上写着无尽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