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我爸用我抵债那天,差两个月,我才满十三岁。
上午第二节课,我有些恍惚,呆板地盯着前面的黑板,当老师喊我第三遍时,我才冷丁地像是从梦中惊醒。
“王小英,你爸在叫你,去吧。”老师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高兴。
透过教室窗户,我看到我爸正和一个男青年伸着脖子向教室内张望,很急切的样子。
我低着头走出教室,我爸拉上我就走:“快跟我回家,你得赶紧看你妈去。”
“我妈她怎么了?”我连着问了好几遍。我的手被我爸死死拉着,有些踉跄地跟着他往前走。
我爸说我妈出了车祸。听了我爸的话,我的头“嗡”地一下,人也差点没摔倒,急忙问:“那……我要到满洲里去?”
我爸说是,说完他指了一下身旁的那位男青年:“这是你胡叔,他也正要到满洲里,你就跟他去看你妈。”
我扭过头仰脸看了一眼那位叫胡叔的人,见他也正盯着我看。胡叔有三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目光中有股冷嗖嗖的寒气,让人不敢和他对视。
到家后我爸让我把自己的衣服找出来,都装进一个编织袋里。然后催促我赶紧跟胡叔走。那个姓胡的雇辆三轮摩托车,去往镇上。
到镇上又转乘火车。我还是头一次乘坐火车,以前连见都没有见过。天蒙蒙亮时,我跟着那位胡叔走下火车。
车站前有几处低矮的房屋,我问胡叔:“这就是满洲里了?”
胡叔说:“还没,还要再坐一段汽车,你不要多说话。”
我赶紧下意识地闭紧嘴巴,跟着胡叔登上了停在站前的一辆大巴车。
架不住困乏,汽车开出没多久,我就随着颠簸睡着了,我甚至还做了一梦,梦中有妈妈有弟弟……醒来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暖洋洋的。
在一个有几间房屋的地方,汽车停了下来,胡叔头里下车我就只好跟着,拎着那个编织袋趔趄着走了好久的路。
当我连累带饿头昏眼花有些走不动了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
胡叔叔并没有将我带入想象中的医院,而是带我走进了一处砖瓦房。
我很疑惑,问那个胡叔道:“叔叔我们到地方了吗?”
“到了。”
“那我妈在哪儿呢?”
“你妈她不在这里。”
“那……”
“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婆了。”
“啊?”我惊得瞪大了眼睛,“我……我可不当老婆……我,我妈出了车祸,我要去看妈妈。”
胡叔狠声说:“少他娘的费话!你妈死不死的关我屁事。你现在是我买来的老婆,我给了你爸五千块钱呢,你最好乖乖的,要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孤零零地站在地当间,开始哭起来。我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跟姓胡的出来说好了是看妈妈,怎么一转眼就是他的老婆了呢?
我不敢大声哭,只是拼命地咬紧下唇,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我不想也不愿意当老婆,印象当中“老婆”的含义,就是和妈妈一样,要整天伺候爸爸,白天给他洗衣做饭,晚间和他睡一个被窝,还要忍受他的打骂。
那个姓胡的却不再理会我,瞧都不瞧我一眼,就那么由着我哭,自己走出房门,不一会儿又领着一个女人返回屋来。
女人来到我近前,一把就将我挡在眼前的手扒拉开。
那女人脸色蜡黄,用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吓得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哭泣也停了,张着嘴呆望着那女人。
那女人将我打量够了,撇了撇紫色的薄嘴唇,骂了一句:“娘卖X,原来是个小鸡雏!”说完就转身出屋。
我听到屋外那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和那位胡叔叔说着话。
女人说:“怎么弄这么个雏回来?”
姓胡的说:“她……她也不小了,十三岁了呢!”
“十三岁能做什么?”
“这不是图便宜嘛,才花了五千块钱。”
女人提高了嗓门:“五千还便宜?你以为咱家是开印刷厂印钞票的?五千块,呸,都能买头牛犊子了!”
胡叔叔说:“其实只用了一千块,另四千是赌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