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飞机徐徐降落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我不想再拖延,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回到双福村,走向那个做噩梦时经常出现的泥草房。
还没等进屋,我就听见屋里有人在大声嚷嚷着,有永浩的动静,就听他高声喊道:
“……说了一百遍了你们咋就不听呢,小英这几天就回来了,昨天下午她给我打的电话,亲口告诉我的。她在南方大城市,不是在镇上也不是在市里,说回就能回来了,你们得容个时间……”
我推门进屋,见永浩正面对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讲评着道理。
见了我,永浩刚才那挥舞的胳膊停在了空中。
我白了一眼那几个男人,然后放下拖箱行李,来到炕前弯身看望正抹眼泪的妈妈。
“老闺女,真的是你回来了啊。”妈妈拉着我的手说。
“是我啊妈,我回来看你了。”
炕梢处蜷缩着被打折了腿的王有财,可算回过神儿来,大声嚷嚷起来:“看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是我闺女,她在大城市赚大钱,你们根本不用担心那几个小钱,一分钱都不会差你们的……”
我直起身问永浩:“这是在干嘛呢?”
永浩还有些愣神,听我问他才反应过来:“还真是你呀小英,你……你这是咋回来的?”
“飞回来的。”我淡淡地说,“怎么回事儿呀?”
永浩说:“还不是你家我叔欠债的事,他们今天非要扒房子,说是宽限期到了。”
“哦,”我逐个盯着那仨人看了看,指着王有财说:“那人总共欠你们多少钱?”
“加一起一万八。”其中一人说道。
“就这么几块钱啊。”说着我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大把钞票冲他们扬了扬,“看到没,有钱,但就是不能给你们。”
“凭什么啊?”债主说,“玩牌我们可没参加,你爸是从场外跟我们借的钱,都是现钱。”
“你们不是想扒房子吗?”我说。
“你还了钱我们当然就不扒了,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那不行,你们不扒房子我就不能给你们钱。”我说,“这样吧,明天你们多找几个人过来,把这房子扒了,我给你们多加两千凑个整,两万块怎么样?”
那几人面面相觑,弄不明白我的话是真是假。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我说,“明天上午十点前你们要是不动手扒房子,就别想拿到一分钱,这还不算,我还要报警,把人家腿打折了该拘留罚款不?医药费该不该出?”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债主说,“我们真扒房子还能多拿两千,不扒就一分钱不给?”
“千真万确,多找些人来,下午两点前要将这地儿弄得平平整整。”我说。
“放心吧,一看这位小妹妹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嘁哩喀喳,办事也差不到哪去。明天不用到下午两点,保证给你拾掇得干干净净。”债主说。
我说:“那我就先谢谢了,明天上午我在这儿等你们。我刚从外地回来,想跟老妈叙叙旧,今天就不留各位了。”
“好嘞好勒……”那仨人忙不迭地应承着,屁颠屁颠地走了。
永浩在一旁都有些看傻了。出生于村主任家庭的他,打小见惯了他老子对大事小事做决断的场景,不知道我的这个做派,跟他老子相比会不会逊色。
这还远远不算完。接着我又开始指派新任务。
我对永浩说:“永浩啊,你现在就回去问问你爸,我在这个房子基础上盖房子,应该没啥问题吧。这是其一,再一个你出去找辆车,最好是轿车或面包车,等我弟放学后,咱们一起去镇上,拉上我妈……也带上那个臭不要脸的吧。”
臭不要脸的王有财这时在炕梢开腔了:“你个娘卖X的,还真要扒房子呀,就知道你一回来准没有好事儿,破家值万贯你知不知道,这房子还是你爷爷留下来的呢……”
我不稀罕听王有财说话,拉着永浩来到屋外。
我问永浩:“到哪儿能找到像样的施工队呢?”
永浩说:“你是想盖房子?”
“是,我想盖栋两层小楼。”我说。
“所以你想扒房子,就在这儿建对吧。”
我说:“对呀,我在家的时间不会太长,走之前要把这事儿落实好。眼下,你先去办那两件事吧,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容当后报。”
永浩领命而去。
过了有一个时辰,永浩坐着他找来的一辆面包车返回,跟我说他问过他爸也就是村主任了,说在原住宅基础上建房不占用宅基地指标,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放了心,指挥刚放学的弟弟和永浩,往车上搬家里算得上还有点用的东西,基本上也没啥玩意儿了,我后来将那些破盆烂碗的,又都给挑出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