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顺一直待在保温箱中,我想过去抚摸一下都不成。
煎熬,除了煎熬还是煎熬。我恨不能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如果能救顺顺的话。
我身体倒是恢复很快,别的产妇还养在床上,我已经能下床行走自如了,或许是我有过生育经历的原因吧。
跟生屁屁时一样,我还是一点奶水都没有。
大夫说哺乳期心情要舒畅,心中郁结烦闷,会影响到奶水质量。
我想生屁屁时可能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导致下不来奶的吧,但我不能跟大夫说,瞧大夫那眼神吧,总是对我如此小的年龄就生养充满了疑惑,若是告诉她这还是第二胎呢,中间还流产了一个呢,那还不得把她惊到啊!
我让燕芳去大商店买来最贵的进口奶粉,我要等顺顺出来后就能吃到最可口的。
可顺顺啥时候才能成为正常的婴孩回到我身边呢?
在保温箱里待了足足十六天,大夫终于决定给顺顺做手术了。
手术前,大夫前来跟我讲明说透手术的危险性,我听得稀里糊涂,最后我偷偷塞给大夫两千块钱:“我儿子的命就交给你了,您就多费心吧,我先替他谢谢你。”
说着就要给大夫下跪。大夫扶起我,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放心吧小姑娘,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这四个多小时,让我觉得比我十六年的人生都要漫长。
大夫下了手术台,直接邀功般来通知我,手术非常成功,你放心吧,用不了几天,你就能抱上儿子了。
我心情大好,开始喝燕芳特地为我烹制的下奶汤,猪蹄汤鲜鱼汤啥啥的,也用吸奶器反复运动,可还是没有一滴奶水。
生产加上顺顺做手术,花费近十万块,我拿出一张卡交足了住院费用,又让燕芳出去,先踅摸着租间设施齐全的房子,等顺顺出院了就搬过去住。
我那条宝贝衬裤实在不能再接着穿了,就让燕芳拿去洗。洗之前我偷偷将三张卡藏在床头柜底层纸板下。
术后第八天上午,护士终于将顺顺抱到了我跟前。小家伙正在酣睡,皮肤白净细嫩,有鼻子有眼有嘴巴,我紧紧抱着他,激动得不行不行的了,一刻都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护士说:“你试着喂喂奶吧。”
“可我没有奶水啊。”我说。
护士说:“你不试怎么会知道有没有。”
我解开衣扣,将乳头轻轻送到顺顺嘴边。顺顺像是渴盼已久,闭着眼睛仰头叼住了乳头,随即吸吮起来。
突然间,我感到乳房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各处有一股股的热流纷纷向胸部涌来……顺顺的小嘴不停吮吸着,终于,他吃到了作为母亲的我甘甜的奶水。
“我有奶了,哎呀我让顺顺吃到奶了!”我兴奋莫名,也有些惊慌失措,“快点燕芳,把那猪脚汤拿过来我再喝几口。”
我瞬间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母亲。
……
顺顺乖巧可人,不哭不闹,我怎么都稀罕不够,也暂时不去想什么老汪什么楼被封了等破事。
跟顺顺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眼下即使有人拿座金山来跟我换顺顺,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每天顺顺还要挂一次吊瓶,所以也就不能出院。这样也好,反正出院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那天中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手机铃声响起。真的有些不记得,上次响铃是啥时候的事儿了。
我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现的是杭州本地座机号码,接听,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你是樱桃小姐吗?”
我说:“我是呀你是哪位?”
“不要声张,你听我说,我是老大派来接你的,他有事找你谈。”
“他在哪儿呀?你让他跟我说话。”
“他不方便见你。知道你生孩子很辛苦,老大很是感动。他为你们母子准备了一笔钱,接你过去拿。”
我还记得老汪说过,要为我和孩子准备一笔生活基金,可后来扔下五十万再没消息了。
“我到哪儿去见他呀?”我问。
“你按我说的做,自己走出医院,往左拐两百米,有辆白色面包车,我在那儿等你,带你去见他。记住,谁都不能告诉,千万千万。”说完那边挂了电话。
老汪不是让检察机关给抓了吗,难道放或跑了出来?
我也来不及多想,喊来燕芳让她给顺顺冲奶粉喝,然后胡乱换上衣服就往出走。
我要让老汪知道那栋楼已经被封了,他的儿子老汪家延续香火的独苗,出院后都不知道该住到哪里去了……
按照电话里所说,我轻易找到了那辆面包车。拉开车门,刚把脑袋探进车内,车里的一个人猛地一下,将我整个人拽进了车,紧接着车门嘭地一下关上了。
我倒在两排座位中间空隙中,膝盖刚才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疼得我忍不住呲牙咧嘴不住呻吟。有个人照我肚子踹一脚,厉声说:“不许叫,老实待着!”
车子随即发动,嗡嗡地行驶起来。
我顾不得疼了,彻底懵圈,脑中一片空白。
不是说要去见老汪吗,用得着如此野蛮的手段?我抬眼看看四周,就见我身边座位上,端坐着两位面无表情地男人,正狠呆呆地瞪着她。
“你们……你们这是干啥呀?”我怯生生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我窝在那儿,看不到车窗外,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把我拉到哪里去。恐惧一点点将我紧紧包围起来。
前排副驾驶那儿传来沙哑的声音,我听出来了,就是他给自己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