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未定

时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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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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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岚氲辞去工作,离开了曙风屿。

这里已经没有她想做的事、想见的人, 相反, 却有太多她不愿面对的回忆。

毕业后这几年她没赚太多钱, 但也勉强够去一些地方;别的长处没有, 但学习能力还可以,语言天赋不差, 体力也还行。

她独自去了很多地方, 先是国内, 然后是东亚,再后来足迹遍布世界各地。

每到一个新的国家,她会先学当地的日常用语, 你好、谢谢、再见,我来自哪里哪里、叫什么名字,很高兴认识你, 我爱你。

除此之外, 她还会特地向当地人请教,“我上辈子见过你”这句话应该怎么说。有些地区的文化中并没有“上辈子”这个概念, 她着实花了一些功夫才向教她语言的老师解释清楚。

她去过南斯拉夫, 去过瑞士的格劳宾登州, 还去过美洲的印第安人居住区。

她大概明白了岳凌霆为什么要学那么多种外语。万一他/她降生到陌生的国度、说着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呢?

她没有他那样漫长的生命, 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就先把最紧要的学会。

她也没有再梦见过贺兰韫。

有时她会想,到底是她和澂笙太执着,所以回到最初的源头找到贺兰韫, 还是贺兰韫的意念太过强大,把她和澂笙召唤回去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有种预感,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跟贺兰韫见面了。虽然她们携手两度改变了四个人的命运,但是各自的时间并不能回溯,即使她再梦见贺兰韫,那个世界的雷霆也已经死了。

绿夭也死了,剩下一个沐漻渊会怎样,她们已不再关心。

何岚氲在野史角落里找到几句记载,贺兰韫生下一个女儿,流落南朝,但长大后被她的政敌找到,她因此而败露获罪,失去国师头衔被贬为庶人,从此和女儿一起不知所踪。

她后悔过吗?此后孤独的下半生中,会像自己一样懊悔当初的决定吗?如果她不把绿夭从冰川里挖出来,如果她没有置气将雷霆打成重伤,如果她不去害沐漻渊和绿夭,他都可以像她预期的一样,陪她到白发苍苍。

更让何岚氲心悸忧虑的是,自己会不会也像贺兰韫一样,余生只能在孤寂和悔恨中度过。

她笃定地相信,既然她和穆辽远、吕瑶都能转世,岳凌霆当然也会。

只不过穆辽远和吕瑶有命中注定斩不断的缘分,总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彼此,而她和岳凌霆则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

全世界有六十多亿人,普通人一生只能认识其中的几千个。

她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机场、商业中心、体育比赛、狂欢节,找一个视野无遮挡的高处,在人群中扫视寻觅。

更多的时候则是在路上行走,或者坐在路边,静静地观察过往的路人。

她不知道他应该是什么模样,但如果见到他,她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她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了许多人。也许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法,穷其一生,她也只能把几千扩大到几十、几百万,离六十亿还很远,但是只要自己的双腿还能行走、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她就会一直找下去。

她在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姓名,不知道。

长相,或许已经改变。

年龄,亦无从知晓。

也许尚未出生,也许已经老去。

唯一支撑她的只有他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话:何岚氲,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她要把他找回来,然后当面告诉他:不,你错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一个人背负那么多无人知晓的记忆,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沉重,混乱,还是迷失?

都不是。

当她终于回忆起前世今生的全部往事,满心只剩一个念头——

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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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上,她遇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街头艺术家。他已经一百多岁了,但依然反应敏捷、耳聪目明。他给过往的行人游客画素描画像,展品则是挂满一面布幕的少女肖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何岚氲问他:“她是谁?”

“我的初恋。”老人说,“她在二战中去世了,没有留下照片,我希望用我的笔,让她的美丽永存世间。”

空闲时他正在画另一幅新的,以san miniato教堂为背景。他抚摸着笔下少女的长发说:“幸好有这些画像,不然过去这么多年,以我日渐衰老的脑袋,快要记不住她的长相了。”

何岚氲注意到画像背景很多是佛罗伦萨的地标,其中不乏现代建筑:“她来过佛罗伦萨吗?”

“没有,”老人露出心驰神往的笑容,“不过在我脑海里,我们每天都手牵手在阿尔诺河畔徜徉。”

何岚氲觉得他画得很好,笔尖饱含情意,少女的一颦一笑都宛在眼前。

“我可以跟你学画画吗?”

她在那里过了两个月街头流浪的生活,跟着老人学素描。小时候为了画贺兰韫上过美术班,有一点基础功底,她学得很快。

老人看到她笔下的人终于成形,问:“他是谁?”

“我的爱人,”她回以与他相似的笑容,“他也没有留下照片。”

老人没有多问。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没留下照片,那必然是个奇特而伤痛的故事了。

之后每到一个新的地点,她都会给他画一张画像。慢慢地画像积累了一箱子,加上那只陪伴她的猴子玩偶,她的行李变得很重,需要开车代步。

她开车越过蒙古高原,趁夏季雪线升高,从雪山之间的峡谷进入鲜国。

她在边境小镇上遇到了哈维,他还在贩卖小商品。他当然不认得她,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很快成为朋友,一起在篝火旁牵着手载歌载舞,把酒言欢。

她说过要请他喝酒,总算没有食言。

夜里人们相继散去,她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画一幅新的画像。她的画技有所提升,不仅会画人像和静物,也能按脑中意象勾勒出动态场景。

今天画的就是星空下的草原,他背着她,远处的半月湖硬着月色,波光粼粼。

哈维从背后冒出头来偷看她的画板:“这两个人是谁呀?你去过半月湖?”

何岚氲没有回答,从底下抽出一张之前的肖像画:“画的是他。”

哈维拿过去仔细端详,何岚氲趁机问:“你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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