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央微张了张口，错愕地抬眸仰望她。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那么点儿怪怪的呢？
虽说好像是这样的。
她看见孟寒光着个腿, 冻得都发青了她心疼, 所以问一下。
那孟寒学姐说冷的话,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给她找件外套来盖一盖。
逻辑上没有错误, 人这问题好像也挺符合事情发展。
可就是为什么, 学姐说这话她听起来莫名的别扭呢？
沈暮央得不出个结论, 可能就是学姐这语气太过冷淡了, 而学姐对她一向很温柔，所以她感觉怪异？
她咬了咬唇, 有些困惑，那她最近是惹到孟寒学姐生气了吗？
应该也没有吧，孟寒学姐性子本身就淡，是不是孟寒学姐平时太照顾她，让她冷不丁看见一个正常的孟寒学姐，就不适应了？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 沈暮央心中已百转千回地闪过无数个念头，可好像就是抓不住那个重点。
沈暮央试探着问了句, “学姐，那你到底冷吗？”
孟寒看着她，听着她又不自觉开始小心翼翼的语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为难一个孩子了。
人又不知道她的心思, 自己在这闷着情绪发泄不爽, 关人小姑娘什么事, 让人在这胆战心惊猜自己心思, 缺德不缺德？
她抿了下唇，眸色温和了很多，看着沈暮央，摇了摇头，“还好。”
沈暮央却一下子蹙起了眉，她又不瞎，“那学姐先用我的外套罩一罩？”
嘴上是询问的语气，手上却已经不等人家回应开始拉自己校服拉链拉。
她觉着学姐应该不会不同意，虽然学姐看起来有那么点儿不大愿意碰人家的私人东西，但她之前在学姐家里，学姐连自己的睡衣都愿意借给她，那她应该在学姐的接受范围以内。
况且，以孟寒刚刚那个口吻，她直觉孟寒是不愿意要男生衣服的，而且更不想她去找学长借。
孟寒还没开口呢，人衣服都要从身上剥下来了，她立刻抬手一把按住女孩的动作，重新给她把外套整理好，拉链也拉回去，相当无奈，“你这次是又想在医院躺几天，嗯？”
跟刚刚的不冷不热截然不同，是完全软下来的语气。
“那学姐你的外套在哪里？”沈暮央吸了吸鼻子，不肯罢休。
“在学生会那边儿，没关系的，我不冷，你就安静在这坐会成吗？”
“不成。”沈暮央摇头，“我去给你拿过来。”
“你这边儿不管了？”孟寒指了指小课桌，作势吓她，“一会儿老师看这边预检的地方没人，要骂你的。”
“那学姐替我坐会儿，现在没人过来，你就坐着就行，行不行啊？”沈暮央吸着鼻子，一双鹿眼无辜地看着她，撒娇恳求的意味很明显。
“......”
孟寒头又疼了，就吃准了自己拿她没办法是不是？
她摆了摆手，叮嘱，“行吧，你慢点儿，时间还早这边儿没什么事，我盯着就成。”
沈暮央点头，表现得十分听话，可刚脱离孟寒的视线，她就小旋风一样跑了起来，得快一点儿不能让孟寒学姐冷着。
等她抱着外套重新跑回来的时候，孟寒果然坐她位置上非常尽功职守......地玩手机。
旁边站了两三个正在聊天的学姐，都贴好名牌了，见她过来，跟她打招呼，“初恋学妹。”
沈暮央笑嘻嘻跟人回礼，把校服递给了孟寒。
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学姐逗她，“不错啊，沈初恋，不愧跟我们班孟大会长并列校花，就是拽，都能指挥她替你在这儿守摊子了，这种事儿我们一般人那是想都不敢想。”
！
沈暮央受到了惊吓。
这误会可不能乱说，她哪里敢指挥学姐做事情，明明是为了帮学姐去取外套才麻烦人家帮忙坐这里一下下，没让她干活儿的。
“不不不，我没有的，我就是担心学姐冷，我是替她——”沈暮央慌忙摆手。
孟寒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按着她坐到椅子上，完了往她桌边儿一靠，挡着别人的视线，冷淡没有情绪的语气，“你都知道她能指挥我了，还敢拿她开玩笑？”
高个子同学非常识相，挽手作揖，嬉皮笑脸，“得，不敢不敢！双校花都抱团了，我还敢惹，那不成全校公敌？”
孟寒斜她一眼，没好气道，“别贫了，赶紧走，省得一会儿其他班的来了，丢我们一班的面子。”
“哈哈哈。”高个子学姐大笑，“那小的告退，一会儿加油，靠您压轴带我们飞，势必拿下高二第一！”
接着，那几个学姐一起笑闹着往候场的方向去了。
“等等，那签到——”沈暮央突然想起，无意识抬手要挽留。
孟寒靠桌边儿的姿势换了个方向，朝向沈暮央这边，高高的身影覆盖下来，遮住经云层过滤后的白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我让她们签过了。”
沈暮央恍然抬头，正对上少女背光的脸庞，和她背后天边儿大片大片儿的不刺眼的白云。
“啊。”她无意识咽了咽口水，“好的”莫名觉得被孟寒轻轻攥着的手腕那圈有点发热。
“那学姐也签过了吗，不过去候场吗？”
孟寒桃花眼的眼尾拉长，勾出弧度，“签过了，但是你还没给我贴牌呢。”
那刚刚那几位学姐不贴上了吗，你给她们贴了为什么不让她们帮你也贴上呢？
沈暮央很是疑惑，但到底没问出来，只是一贯的乖顺，“那我现在帮学姐贴上？”
“好。”孟寒这才松开她的手腕，离开桌边儿，没让她起身，自己蹲了下来，背朝着她，掀开乌黑的长发，“贴吧。”
还挺贴心，都不需要沈暮央怎么动，拿着名牌直接往上拍就行。
沈暮央看着蹲她面前的少女背影，恍惚觉着人这姿势顺畅的，似乎好像，就是没有帮忙的，她自己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就给贴上去的。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沈暮央这边儿的工作已经结束，她抱着个小本本走到了接力赛终点的位置。
孟寒这个项目是4*400米，刚好每个交接都是在赛道起始也是终点的位置，此刻这里排着6个班的选手。
因为一个年级30个班，得分五组出来跑，最后由计时汇总统计结果算出前三的班级。
这样一来，其实相当刺激，因为你就算在这一组里跑了第一，都未必能拿到前三的名次，时刻都教人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往自己极限去跑。
孟寒是她们班的最后一棒，沈暮央一眼看过去，6个跑道里竟然她还有个眼熟的人。
是容姐，孟寒学姐曾经的师姐。所有的网球比赛，只要有机会一定第一个选择孟寒学姐做对手的那位学姐。
沈暮央想起好像自从那天容姐在球场上救下她和关沫冉，也就是孟寒学姐劝她改变竞技项目之后，真的没再见过孟寒网球赛里遇见她了。
不知道容姐是不是真的听取了孟寒的建议。
“小卫！”一声力竭声嘶的呼喊将沈暮央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上一轮的第一位选手已经到达，将自己手中的那一榜交了出去，那名叫小卫的女生，快速的接棒开跑成为最后一棒目前最占优势的第一名。
又过了十几二十秒，最后一棒选手陆续跑出。
沈暮央看得清楚，孟寒果然爆发力很强，一路轻松反超好几个人，而那位容姐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
直到最后一个拐弯处，前三名已经形成巨大优势，后面的选手被落得挺远。
而那个拐弯处有个极短的隧道。
进去的时候，沈暮央看见的是那个小卫跑在最前面，而孟寒距离她只剩两三米的距离，容姐排在第三，大概落后十米的样子。
按照三人的速度来看，应该很快第一就会被二、三名反超了，前三的名次也基本就定型了。
可是奇怪的是，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卫还是第一。
隔了大概得有三、四秒才跑出来第二位。
而第二的位置上，是容姐。
孟寒学姐落在第三跑了出来，她一出来沈暮央就看出来了不对劲，孟寒是左手捂着肚子跑出来的，步伐也明显比进去之前沉重许多。
最后的这一百米跑完，就差那么两三步的距离，小卫以微弱的差距拿下第一，而容姐紧跟在她身后拿下第二。
第三的孟寒也抵达终点，依旧捂着肚子，刚到终点就半弓下了身子，急走了几步，挨到旁边工作区的一个小课桌边儿，扶着坐到了地上，背靠着桌低头喘气。
沈暮央只分出眼神看了一眼，她手里还接着工作，一个一个把选手最后的成绩登记下来。
她刚把最后一个抵达的选手记完，就看见眼前闪过了一阵风，她隐约看见容姐怒气冲冲的脸庞。
紧接着就是一声低吼咆哮，“你tm玩儿阴的，拿下第一恶心不恶心？”
沈暮央合上小本子，跟着声儿回头，就看见容姐揪着那个第一的小卫衣领，几乎快把人给提起来了。
胸口还停留在剧烈运动后的大幅度起伏中，喘着粗气，面上却是怒不可遏的模样，眼里喷火在质问小卫。
小卫脸上却还挂着无所谓的笑，轻蔑地看着她，“你在瞎说些什么东西，有人看到了吗？”
“老娘看到了，孟寒要超过你的那瞬间，你故意往她那里撞过去，一肘子戳她胃上就跑了，接着孟寒就直接蹲跪在地上，不然你以为你就算打趴了她，老娘要不是停下扶了她一把，能让你这辣鸡拿下第一？”
“呵，那都是你一个人说的，有谁看到，没有了，隧道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是嫉妒我拿下第一在这污蔑我？”
沈暮央脑子嗡了一声，一肘子撞孟寒胃上了？
孟寒是有胃病的啊，动不动就胃疼，你还撞拿手肘那样坚硬的地方撞她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