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正是周末, 沈暮央在孟寒家睡了一晚, 两人都累的够呛, 周六中午才醒过来。
打开手机，沈凡打了三通电话, 一条短信留言，似乎并没有沈暮央一开始想的那么大发雷霆跟急迫不已。
翻开那则留言。
【回来吧，爸爸有事跟你说。】
两人洗漱完吃早午餐, 孟寒下午还有事, 打算推一推先跟她回家一趟，把这事儿处理了。
小姑娘总这么不安心，她心疼。
沈暮央却婉拒了, “学姐, 我先自己跟我爸说说吧。”
“没关系的, 我下午的事不急, 让助理另约时间就好。”孟寒一边低头给她倒果汁, 一边说。
早恋本就不会得到家长的支持, 何况她们还同是女生，沈凡的第一反应一定会很大, 她不能让女孩独自一个人去面对。
沈暮央摇头, “不是, 我爸有些大男子主义, 我们是瞒着他谈恋爱被发现的, 已经触怒了他的权威, 如果我一声不吭直接带你回家, 那就是私人领域还被侵犯，不说我们谈恋爱的事，他首先会对你产生反感，还是由我先给他打个预防针认认错，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孟寒略一思索，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就上门要人家女儿，搞得跟挑衅似的，既然她跟小央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往后少不了要成为一家人，不该把关系弄太僵。
“行，那你跟你爸爸好好说，我在外边儿等你。”
沈暮央接过果汁喝了口，差点儿呛着，“啊？咳咳。”
“学姐你不还有事儿吗？你忙你的，别等我了，我自己能行的。”
还能让孟寒啥也不干，就跟屋外头干等她？
沈暮央觉得自己并没有怂到这个地步，况且学姐时间那么金贵，跟她这耽搁了，回头处理自己的事儿就得另挪时间，那时不时冒出的黑眼圈沈暮央是真心疼。
孟寒替她拍拍背，“嗯，那我送你。”
下午到家的时候，大概三点多。
沈暮央推门而入，沈凡正坐在客厅沙发等她。
屋子里安安静静，少了梁之秋这个女人沈暮央突然发现这个家也没有变成预想中的温馨。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沈凡整个人也跟着消瘦了不少，原本俊朗有神的眼睛凹陷了一圈，头发倒还是一如既往打理得整齐，有种人到中年淡淡的无力感、挫败感。
被社会鞭挞，家里妻儿也不省心，给他戴绿帽子，孩子不学好，像是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弯了他的背脊，他愤怒地嘶吼着咆哮着，却于事无补。
“爸。”
沈暮央将书包卸下，坐在了他旁边的小沙发上。
“那是梁敏雯跟你打架时弄的？”沈凡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书包。
“嗯。”沈暮央没有否认，没想到爸爸这么快就知道她还跟梁敏雯打了一架。
这书包没办法，脏的她也只能这么背回来，校服她已经在孟寒那边换了，借穿的学姐的。
“伤，没事吧？”
“嗯，已经处理过了。”沈暮央点头。
“那就好。”
“爸。”沈暮央不想跟他扯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既然沈凡已经知道她和学姐的事，那迟早得拿出来讲清楚。
沈凡跟她打了个听我说的手势，“梁敏雯那边，昨晚送去医院没受什么伤，但是——”
“你那个朋友额外请了心理医生一同替她检查了下。”沈凡蹙着眉思考了下措辞，“还弄到了她之前的心理咨询记录，连夜送去了警局，按照她有伤人先例，存在潜在危险性的情况来看，之后她应该会被控制起来，接受强制治疗疏导。”
沈暮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沈凡说的年长朋友是谁，他不愿承认那是她的女朋友，只好用这个称号来代替。
原来，昨晚学姐最后跟手下吩咐的那个眼神，是这样。
是因为学姐的爸爸也有过精神类问题，她才会对这种事情这么敏感，提早进行了调查吧。
上次撞车撞人事件也是，其实她如今能安全无虞地坐在这里，学姐暗地里到底替她做了多少呢？
沈暮央不自觉地走神了。
“咳。”沈凡咳了两声唤回她的思绪，显然对她交谈中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不满，“接下来，我们来说说你跟你朋友的事情。”
他今天穿的黑色衬衣，一件银灰色小马甲外套，并未打领带，但一贯的威严作风并未改变。
在家里还穿成这样，是为了好好跟她谈这件事吧。
很慎重的态度。
“她不是我朋友，是我女朋友。”
沈暮央看着沈凡，一字一句纠正，执着的认真。
沈凡习惯讲正事儿的时候点根烟沉淀思维，正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出来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点上，听见沈暮央这么一句话，火冒三丈。
把手中的打火机“啪”地一声板在桌上，咬着嘴里的烟就开口了，“你瞎说什么呢，还有没有点儿礼义廉耻了？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考了年级前十都没用！”
年级前十还是我女朋友带我考的呢！
况且她交个女朋友怎么就没有礼义廉耻了？
沈暮央胸口起伏了下，强压着情绪，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爸，我坐在这跟您聊这个，不是为了让您诋毁我的感情的，我跟女孩子谈恋爱一没犯法没害人，二没做什么这个年纪不该做的出格的事情，三没影响学习，不至于您说的那样不堪。”
“伤风败俗你懂吗？”沈凡听她不卑不亢，理直气壮的语气更火，“我这么多年把你养到大，教育是真失败！”
沈暮央深吸了口气，眼睛瞥到一边儿，“您教育我什么了？成绩进步奖励一张银行卡吗？”
空气静默了一秒，沈凡“腾”地起了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一屁股坐下来，“是，爸爸是做的不好，这方面爸爸有错，这些年委屈你了。”
焦虑地叹了好几口气，沈凡似乎想通了什么，把那根烟又点着了，长长地吸了一口，从鼻腔喷出一片烟雾。
“小央，爸知道爸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那对母女一个比一个缺德，爸也很伤心。”沈凡搓了搓脸，“爸心里能不难受吗？”
沈凡恨不能弄死那俩人，好吃好喝惯着，回头就给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让他养一个继女还不够，还差点儿让他再养一个，关键还让他以为是自己的种。
替别的男人养孩子，想想就觉得憋屈窝囊。
最后，这些年来那对母女竟然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他唯一的孩子痛下杀手，妄图独吞他沈家的财产。
“小央，爸知道你缺少亲情，母爱，姐姐之类的感情，所以爸爸也能理解你。”
沈凡连夜向心理专家咨询过，有些孩子缺少亲情，会有一定的恋父恋母情结，或者误以为对年长一些的哥哥姐姐的仰慕是爱情。
“但你得分辨清楚，你们年纪还小，对高年级女生产生这种朦胧的亲近感太正常了，这不是——”
沈暮央听得明白，直接打断，“爸，我自己清楚这是什么感情，你既然看见了那些照片，如果只是单纯的闺蜜情，姐妹情我会分不清吗，谁会对自己姐姐做那种事？”
沈凡哑口无言，自欺欺人也不管用了。
“爸，别再就我跟学姐是不是爱情这件事往下扯了，我明确跟您说，是。”
沈暮央看着他，“我们需要聊开的是你怎样才可以接受我们。”
“怎样都不可能接受。”沈凡干脆答道。
“我知道，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现在我也还才念高一。”沈暮央一副已经做好准备持久战的模样。
“你也知道你才念高一，你看得清人心吗？”沈凡此路不通，另辟蹊径，“你那个学姐，她是什么身家出来的人，跟我们这种小打小闹的能是一个层次吗，那种家庭出来的人，心都比别人多几个窍，好，我就当你真的喜欢她，那她呢，你以为她会喜欢你？”
“是，她喜欢我。”沈暮央当沈凡松口，连忙回应。
“笑话。”沈凡嗤笑一声，一副看不经世事的小孩的不屑眼神，“人经历过什么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她十八岁生日，孟氏的孟老爷子都赶回国内，意味着已经钦定她会是孟氏的继承人，小小年纪已经见过不少商场上的兜兜转转、尔虞我诈，连爸爸在她眼里都什么都不是，何况未出校园的你了，若她只当你是高中时代调剂生活的消遣，你将自己摆在何处？”
“退一万步说，即使她对你有点儿好感，孟氏能让她跟你在一起？她对你的那点儿好感能让她愿意为了你跟家里闹翻？孟氏那样的世家企业，能得到继承人这个身份，呵，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的，高中时代的一个学妹而已。”
左手不自觉陷进沙发上的抱枕，沈暮央捏着一角，用力压下自己起身走人的冲动，“爸，你不了解她，不能这么说她，好歹......她是我女朋友。”
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知道那是女儿心间的人，怎么能这样猜测诋毁？
对了，或许她本身也没有什么面子。
沈凡都能把她比作有钱人家小姐消遣的玩物。
“沈暮央！”沈凡大怒，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他还要讲的怎么清楚，他不能接受，孟家更不会接受，而她那个学姐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就她一个傻子在这跟家里人闹腾得跟什么似的，人知道了心里不定怎么笑话呢！
她是真中了那个孟氏千金的毒了是吗，以前多乖一孩子，只要他好好跟她讲，当初连梁之秋她们欺负都忍了，可现在在这跟他没完没了！
“我跟你说，我就不可能答应你们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沈凡站起身，隔着半米的距离，居高临下拿手指着她。
沈暮央眨着眼看着他不说话，沈凡莫名的有些心虚，“你说话，听见没有。”
“听见了。”沈暮央点头，也起了身，离开沙发径直往楼梯走，“我搬出去，爸，你看不见就好了。”
“你给我站住！”沈凡气得闷吼出声，整间房子都震了三震。
沈暮央回头。
“行，你出息！你去喊你那个学姐过来，你把她喊到家里来！”沈凡不住点头，瞪着眼跟她说话，声音震天响，“我来会会她，她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好，我们再从、长、计、议！”
特意加重那几个字，沈暮央原先说过的话。
“爸，你不会的，你打定主意了不打算接受我们。”
“是。”沈凡不否认，“那她愿不愿意过来，你问问她，她能为了你过来吗？”
沈暮央不为所动。
“我跟你讲明白了，你别想出这个门，要么你当着我的面跟她分了，要么我看你也不用去学校了！”
周日，孟寒还是来了。
沈暮央都没能去门卫那接她，沈凡通知门卫放的人，让学姐把车停外面自己走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