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言蓝语折回小楼,刚到门外,便听到一阵呼天唤地的哭声,二人惊忙跑进,只见莫雨儿倒在绣榻上,早已哭得不成人样,这样的哭,她们从不曾见过,仿佛是拼了命的。夫人的死,小姐也只是默默掉泪,从不曾出声,而今日,她则是象喊着哭着,而嘴唇也被她咬得鲜血点点。
“小姐!”两人不禁也哭了,齐声上前抱起莫雨儿,疑她怕向斌生变,忙劝慰道:“你不要担心,王爷不会乱想的。过几日,他还会来柳园看你,你没看到王爷为小姐,头发都白了许多。”
莫雨儿狠狠摇摇头,抬起一双泪眼,抽泣道:“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呀?”
她说不出她看到了他对蒙古公主的温柔相待,说不出她听到了他为接蒙古公主而远赴边境,更说不出她刚刚听他说出为公主宿醉,他是待自已情深意长,但谁经得起太遥远的相爱,现今的向大哥已不是往昔的向大哥。
“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她哭喊着,声嘶力竭。向似贝曾说她连做她大哥小妾都不配,她早该想到王爷终要配公主,从头开始,她最多做个小妾,蠢的人是她,要知道终与别人分享他的一份爱,那当初她一定不会让他走近她的心的。
“小姐!”青言和蓝语看着小姐语无伦次的哭嚷,慌了神,又找不着根由,只得一个擦泪,一个抚背,相顾叹息。
莫雨儿又埋首绣榻中,泣不成声。
齐颐飞和柳俊一进柳园,就听到嚎哭声,问下人,知向王爷刚走。柳俊没有多问,叹口气进去忙了,所谓屋漏偏逢下夜雨,但愿坚强的小姐能挺住。
齐颐飞在园中立了许久,怅然若失,总觉着她一切的悲痛都来自于自已,当初如不出海,如没有林小羽,她的世界,他为她撑起,那么她现在就不会这样的痛了。他和她都没有这样的命,这是老天的安排。天色渐暗,冬夜总是匆匆来临,却又迟迟离去,长长的寒夜,真的难渡呀!
“今日,安葬夫人,小姐没有流泪,只傻傻地跪着,差点栽在墓坑里。齐公子,冷公子,卫大人都去了。”
“今日,庙里为夫人做法事,小姐住到山上,有青言和蓝语陪着。”
“今日,小姐回来了,人又瘦了一圈,脸上就两只大眼睛。哎,她开始不食荦,不知何时才能养回来。”
“明日,小姐请齐公子找个人送柳总管回江南,柳总管不肯,但小姐坚持,柳总管一大把年纪,哭得象孩子。”
“小姐请了尊佛像放在小楼内,今日起,她便关在楼内看经书,不见客,饭都是送进去的。”
。。。。。。。
向全看看书案后看书的王爷,欲语又止。这一个多月来,他晚上就回王府向王爷告知莫雨儿的知径,每次王爷都不发一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想王爷是不是不愿听呀,有一日便没有过来,没想到王爷居然深夜让人把他叫去,直到他讲完了一天的事方才让他回来。从此他不敢懈怠,每晚就早早过来。只是这几日讲的话都一模一样,他不知可还要过来。
“王爷,我明日可还要再来?”向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忙,就过来吧!”向斌淡淡地说。
向全呵呵一笑,在王爷面前,他哪里敢忙。“那我先回去了,王爷,明儿见!”
向斌“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听到关门声,放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在室内走来走去。
自别后,他再多的关心和相思也不敢让他走近柳园半步,他只能这样等着,等着向全来叙说关于她的一切,了以弥补一颗遗憾的心。想到那个单薄的影子,就不由心一抽一抽地痛。疏离他,原来是看透了这红尘。他真的那般差吗,留不住她对这世界的眷恋。如果,三年前,他强娶了她,那么她就不会生厌这红尘了吗?
当日,在小楼内的亲吻和拥抱,在寻梦坊内的私语,他确信她对他真的真的动了情,为何这情意消逝得如此之快?
这般思想,让向斌难过得无法掩饰心中的挫败与委屈感。最初最悸动的情感付出了,却没有结果,他还能收回吗?
这样的结何时能解,苍天下有奇迹吗?向斌对天轻吼。
“小姐,你看!”青言拿开莫雨儿手中的经书和念珠,打开窗,外面一场大雪正纷纷扬扬。
“哦!”莫雨儿淡淡应了声,复又拿回经书,拾起念珠,只有在这样木然的吟诵中,她才能有一丝安宁。
“小姐!”青言轻怨一声,“多美的雪景呀,粉雕玉琢似的。”
“可不是!”蓝语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强硬地塞到莫雨儿手中,笑着说:“刚刚在园中看到腊梅开了呢,清香诱人,丫头们经过那里都忍不住停一下。这冬天呀,百花齐凋,唯腊梅盛开,想来她必是花中君子吧!”
“嗯嗯,蓝语跟着关牧野,也学会了不少诗文呢!对啦,那观梅阁对面堤上那一排梅,可不知开得怎样?”
“还能怎样,一定花香十里,游人如炽,这大冬天可去的景不多。说来,也很久没见着老掌柜了。”
莫雨儿放下了经书,观梅阁,那一排排梅,清雅的香气,湖上轻雾薄罩,淡远的山景,热情的老掌柜,似乎是很久前的记忆了。
青言蓝语对看一眼,齐声说:“小姐,今儿,我们可否不做事?你带我们去观梅阁玩上一回可好?”
莫雨儿愣了一下,不由地心动,许久,她才徐徐点了点头。
青言蓝语欢喜地跳了起来,一点不象已为*。她们一个拿衣找行李,一个为莫雨儿梳头化妆。不一会,只见莫雨儿身着白底紫花的暖袍,披一件驼色的披风,长发用白色的珠环轻束,捧一只银色的暖炉,再加上她淡定若水的清秀容貌,整个一个飘逸出尘的女子。
“嗯,行了,这样便可以出门了。”青言满意地说道。
莫雨儿看着两个兴奋的丫头,有点纳闷,出过门,有这般正式吗?但她无力抗拒她们,一切只得随了意。
真的关太久了,三人挤在马车上,青言蓝语是喋喋不休一路,还不时掀了窗帘看外面的街景。又要过年了,大雪天,街上赶集的人还很多,车和轿也多,这让寒冷的冬天不禁多了些温暖。
观梅阁没变,只稍稍装修了一下,比从前更多了些雅意。莫雨儿一下车,便闻到了缕缕的梅香,抬首看去,雪光中,那黄色的花密密地缀满枝头,一簇一簇,一树一树,竞相开着。雪寒湖暖,湖面上的水气似层层轻烟,飘渺不定,这一切不免让人生出身在仙境的错觉。
莫雨儿不由地醉了。
老掌柜早早迎了出来,看着来客很是面熟,却又记不起哪里见过?青言蓝语抿嘴一笑,齐声道好。老掌柜一拍脑门,大张着嘴,惊异地说:“你们是寻梦坊的小哥,那她是寻梦坊主,可,可,你们不是。。。。。”
蓝语盈盈道了个万福,笑道:“老掌柜莫见怪,小姐为了在外行事方便,才男装打扮。你并没有看走眼。”
“也是,也是,女儿家不方便的。话说回来,女儿家做那么大生意真不容易。”到底是见多世面的人,老掌柜没有大惊小怪,看着眼前娇柔的女子,几年不见,她越发清瘦了,也许是因为寻梦坊被烧心累的吧!他没有再问,说道:“今日阁内有许多现做的点心,很是可人,姑娘一会多吃点。”
莫雨儿弯身道谢,三人拾阶上楼。楼上客人不多,只一桌,一个丫环伴着一位气质华贵的中年美妇正对窗赏景,桌上两盆点心一壶茶。看到有人上楼,妇人转过身,微笑着点点头。
莫雨儿也含笑颔首,在常坐的窗边坐下。掌柜的送上两壶热茶和两盆点心,说道:“姑娘怕冷,一壶是开水,让姑娘暖手,另一壶才是喝的,点心干净不油,姑娘可以尝尝。”
莫雨儿感动地起身道谢,老掌柜憨厚地摇摇手,“你观景吧,姑娘!”,说完便下去忙了。下楼时,还不舍地回头,那孩子眉间结着愁,真让人心疼。
青言解开莫雨儿的披风,蓝语倒了茶忙让她捧着暖手,尔后二人才相伴着坐下。“天冷,你们多吃些点心填暖,不用管我。”莫雨儿柔声说完便转头看向窗外。
“姑娘,今日看景的就我们俩,不如我们并作一桌,也好讲个话谈谈景。”隔壁的美妇突然建议道。不知可是因为她亲和的笑意和悦耳的嗓音,莫雨儿迟疑了几许,便应允了。
隔桌的丫环坐到青言蓝语这桌,莫雨儿转坐到妇人的桌上。
妇人周到地莫雨儿换上一杯热茶,还让丫环把火盆往她身边移了移。莫雨儿不安地道谢,恭敬地问:“夫人,请问可是京城人?”
“嗯,祖居京城,先夫早逝,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已育有一子,儿子尚未成亲。”
妇人说道。
莫雨儿轻轻一笑,“我原以为夫人只长我一些年岁,现今听来,夫人真是驻颜有方。”
任何女人被人恭维都是欢喜的,更何况是被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子恭维,妇人不例外地笑出了声:“真的吗?可我儿子都已三十出头了。”
“啊!”莫雨儿叹了一声,她原以为她的儿子年幼些,三十多岁还没成亲,真是有些奇怪了,但教养让她没有追问,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
“我的儿子很优秀,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解人意,而又一表人材,做娘的为生到一个这样的儿子很骄傲。”妇人喃喃地说道,莫雨儿转过头,坐正了倾听。
“从他二十岁起,就有媒人登门,京城很多女儿家都想嫁给他。这样的儿子,你会觉得我在吹嘘吗?”美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莫雨儿认真地摇摇头,有这样华贵温和的娘,生一个优秀的儿子应很正常。“那样优秀的男子,女孩家心仪也是不怪的。”她落落大方的回答让妇人心中不禁一赞。
“是呀,可我儿子看都不看一眼人家小姐,说是先有业再成家。我不是一个勉强孩子的娘,于是随了他的意,这一晃都三十了,妹妹都定亲了,我又提起婚事,他笑着说,一定会给我一个内慧秀外的媳妇。”
“嗯!”莫雨儿不禁被妇人的诉说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