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子刚一踏进这家名为“百花楼”的青楼, 迎过来的老鸨的笑脸就僵了僵——
看这架势,看这模样,怎么不像是来找姑娘,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一想到这儿, 老鸨的脸色都难看了些,但还是维系着谄媚的笑颜,走上前来,给几个姑娘使了眼色, 然后笑着对苏叶子和冷天卿开口:“这位公子,您今晚想要哪个价位的姑娘陪您啊?”
苏叶子正在心火旺的时候,看都未看那老鸨一眼,转脸问冷天卿:“在几楼?”
冷天卿托着手里的白玉盘, 观察着上面的光点:“二楼, 东侧, 第几个房间却是看不出来。”
旁边老鸨却是听得脸色冷下来了,哑着嗓音难听地笑:“哟, 这还真是来砸场子的啊?我说这位公子, 看不住你家夫君, 来我们这儿抢人可没用——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男人嘛, 就图个乐呵,再俊俏的公子, 能比得上我们百花楼的姑娘?”
“就是。”围在旁边的几个姑娘一听是上门砸场子的, 一时也是收敛了兴趣冷眼笑瞧着, 还有几个嘴上刻薄的不肯饶人:“就算这小公子能把人抓回去,他改天还偷偷溜来,你能怎么的?”
苏叶子本来懒得和这些人计较,一听这话,勾着唇角,笑得眼儿微弯,目光却是煞人得厉害:“他敢再来,我打断他腿!”
苏叶子平日里再如何懒散无辜,几百年前剑下也不知倒了多少恶人,如今眉眼带煞而又艳若桃花,把这楼里瞧着这儿的人都看得不约而同地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又齐刷刷地避开了半步。
——他们可听出来了,这人说这话时半点玩笑的意思没有。若是家里那位不老实的再往花楼跑,说不定下次他们就真得见血了……
美则美矣,这么个可怕的祖宗,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娶回了家里去?
老鸨在一旁暗暗腹诽,但面上也不敢再忤逆对方,只得陪着笑脸:“哎哟这位公子,何必动怒呢?您说说看,您家爷是哪位?”
苏叶子听这老鸨误会了的称呼实在别扭得很,又懒得和这些无关的人解释,于是只微皱了眉笑得人骨子里发凉:“来这种地方,还会报名号?”
“这个……”
老鸨嘀咕了几声。
苏叶子没搭理她,“我自己上楼找。”说完抬步,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往楼上走。
“哎呀这位公子——这可使不得啊!”
老鸨回过神来,赶忙转身去追,苏叶子虽未使跨虚之术,但普通一步迈出去也不是寻常凡人可及,楼里的众人只瞧见那长相漂亮的小公子细腰一拧,再着眼去看时,人已经要走到楼梯口了。
“这位公子啊……”老鸨赶忙在苏叶子上楼之前快步跑过去把人拦下来,垮着脸道:“这位公子,要真让您上去这么一顿折腾,那我们这生意还做是不做了?”
苏叶子闻言停了步子,拧腰转过脸来,笑意愈发凉得入骨:“那你想如何?”
那老鸨让苏叶子冷眼含笑这么一瞧,只觉得凉意从头灌到脚,心底哆嗦了下才暗暗咬牙继续开口道:“这大晚上的,正是楼里人多的时候,不如您明早再来,我们一定帮公子将您家爷拦下。”
“你连他是哪个都不知道,如何拦?!”
苏叶子一听便知对方是在敷衍,脸上笑意愈发明艳,再衬上这张脸生得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一时把老鸨都看得失了神去,忘了接话。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地瞧着的冷天卿却是背后一凉,心说要坏——看苏叶子这火气,怕是一把烧了这百花楼也不无可能。
思及此冷天卿忙上前一步拦了苏叶子的身形,神识传音过去:“苏长老啊,你还真想砸了这百花楼,闹得你徒弟逛青楼的事情传个天下皆知?”
苏叶子凉笑着哼了一声:“他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砸的?他都不顾及自己名声,我还替他操心个屁。”
冷天卿腹诽一句“若是不操心你何必这么大火气”,只是到底不敢说出来火上浇油,见苏叶子不再执意上楼挨个房间翻找,这才松了口气转向那老鸨:“今天这事是你误会了,这位和他要找的那位当真不是那种关系。”
老鸨还没反应,苏叶子却在旁边拧了眉:“你和她解释这做什么?让她立刻找人。”
冷天卿被苏叶子这副腔调噎得半天上不来话,一口气理顺了才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从进来都没解释这个问题的你才是脑子不太正常的那个吧?”
苏叶子顿了顿,扭开脸:“随便你。”
冷天卿咬了咬牙,心里默念了几遍“修持”,这才耐着性子重新转回去对老鸨道:“你看他这架势,长得再好看,怎么可能有人会娶回去受这活罪
,是吧?”
老鸨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顾那边望过来的冷眼,冷天卿微笑着继续道:“实际上他这是来找他徒弟的,都是些门庭私事,找到了也不会对你家的姑娘如何,更不会再闹,这一点你放心就好——倒是越早找着他徒弟了,拎回家去如何管教也不会再在这儿碍了你的生意,你说对不对?”
说着话,冷天卿还递了一块银子过去。
那老鸨眼珠一转,琢磨一下,心里就衡量完这得失利弊了,她伸手飞快地拿了银子,于是也把笑脸重新挂上:“您早这么说不就早解决了嘛——都别看了别看了,姑娘们好好伺候着……”
打发了楼里瞧光景儿的,老鸨转回来笑眯眯地问:“您说说看,您们要找的那位爷,啊不,是这位公子的徒弟,长得什么模样?”
冷天卿有点犹豫,看向苏叶子。
苏叶子把目光在楼里姑娘们脸上划过去,然后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什么模样?——长成你们这楼里的姑娘几辈子都没法比的模样。”
那老鸨先是脸色一黑,继而一怔,喃喃道:“今天,还确实真来了这么位爷,林家亲自送来的……如今就在二楼,我们楼里的花魁‘如君’亲自照料着呢。”
“——花魁?”
苏叶子闻言,勾着唇角眼帘一撩,笑得冷天卿寒暑不侵的身体都有些发冷——
“福气不小啊。”
***
如君坐在镂花的桃木桌旁,静静地给从醒来之后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男人斟酒。
她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五官都深邃英挺,一双黑得深不见底、没有情绪的眼瞳,却总是要引得人沉沦其中;高挺的鼻梁让他整个面部的线条都凌厉了几分,而那不知因何而紧抿的唇线也带着一种让人上瘾的诱惑……这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找不到瑕疵一般。
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见人这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