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勍是老大,性情沉静,喜怒不形于色,依旧稳稳当当坐着,客气的冲悠然道了谢,“纯净无瑕,明亮浓郁,一眼看过去便知是玉中极品,多谢您。”
张橦悄悄拉拉张劢的衣襟,“二哥,她这阵子不知怎么的,跟手镯较上劲了。前些日子她手腕上常常戴着好几只玉镯,看见美貌小姑娘便送一只,人人有份。”
张劢低声问妹妹,“橦橦,娘亲是不是背着爹爹到宝井开矿去了?”云南永昌府孟密宣抚司辖下,有一翡翠产地宝井,所产之玉凝灵通透,玉质坚韧致密、细小幼滑,天下闻名。
张橦不厚道的乐了,“最好没有,否则,爹爹不答应的。”他们的老爹张并对妻子千依百顺,百般迁就,唯独有一点,不许妻子琢磨着开铺子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张并很坚持。
兄妹二人咬着耳朵,张并淡淡看了过来。跟妹妹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你娘眼巴巴的等着你夸奖、道谢呢,没眼色的阿劢。
张劢忽觉芒刺在背,忙走到悠然面前娴熟的拍起马屁,“您最爱惜晚辈了,能做您的儿女,我和大哥、小妹真有福气。娘,这翡翠水头极足,您戴着最好看,又何必给她们呢。”
悠然最了解自己的儿女,乐了一会儿,笑咪咪说道:“既然劢劢说我戴着好看,那我便自己留着。嵘嵘和阿迟么,改做镶祖母绿、猫睛的金冠,如何?”
张勍好似根本不明白玉镯和金冠的区别,依旧客气道谢,“甚好,多谢您。”张劢听说人手一只的玉镯改做珍贵稀有的祖母绿、猫睛,俊面含笑,把黄馨、悠然、张橦这老中少三代女子一通猛夸,哄的她们个个欢喜。
这么和谐美满的家庭,也是有遗憾和不如意的。元旦将至,张劢虽千里迢迢回了京,却不能在平北侯府过年。他是魏国公,魏国公府那摊子事,他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
张勍、张劢小时候抓阄,张勍抓了“平”字,继承平北侯府;张劢抓了“魏”字,继承魏国公府。小时候张劢很是抱怨,“凭什么我最倒霉?”不只抱怨,还捉住张勍耍过赖,“哥,咱俩换换。”那什么魏国公府,我才不想要。
当时已是尘埃落定,张劢耍赖也没用。因着这爵位,张并、悠然对次子很觉抱歉,却没什么好法子。魏国公府开国元勋,却人才凋零,张并这流落在外的子孙功成封侯,魏国公府哪会放过他,无论如何要认他回去。
天朝最重孝道,父族遗弃子弟,子弟只好自力更生;父族要认回子弟,朝中自大至下没有不支持的。想要永不认回魏国公府,便会被视为数典忘祖,断断不可能。
张劢这年纪轻轻的魏国公,艳羡的人很是不少。其实张劢半分不愿要这国公爵位,宁愿单单是平北侯府二公子,何等逍遥自在。
晚上回了房,张并跟悠然商量,“阿劢一个人回去,定是憋气的很;若咱们全家都回,岳母一定不肯跟着过去,未免凄凉。”让儿子一个人回魏国公府,他舍不的。让黄馨一个人留在平北侯府,他也不忍心。
“顶多再烦恼一年!”悠然是个乐天派,凡事总往好处想,笑咪咪做着美梦,“明年冬天,咱们便把阿迟娶进门,让劢劢小两口在南京自在渡日。有佳人陪伴,劢劢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可就乐呵了,不用咱们再操心。”
“明年春天娶大儿媳妇,冬天娶小儿媳妇,岂不是极顺溜?儿女都是债,他们娶了妻成了家,这债算是还了一大半,做爹娘的可以卸下重担,喘口气儿了。”
“儿子长大了是媳妇的,女儿长大了,是人家的。”悠然兴冲冲下了结论。等到儿女们该娶的娶了,该嫁的嫁了,自己便是无债一身轻,解放了。
张并一向迁就妻子,这时却表示有不同意见,“儿子长大了自是媳妇的,女儿长大了,却不是人家的。”女儿永远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可不是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悠然拍拍他坚毅深沉的面孔,笑吟吟道:“橦橦如今还小,慢慢挑拣夫婿便可。若有合心意的,便谈婚论嫁;若没有十分合心意的,不必勉强。即便是往后橦橦出了阁,若日子不舒心畅意,咱们随时接她回来,好不好?”
张橦有个好出身,有实力又满心疼爱她的爹娘、兄长,她的择偶,完全可以主要考虑是否两情相悦,其余的细枝末节,尽可以忽略。
张并微笑,“总之我闺女不能受委屈,一点委屈也不成。”悠然点头,若是父兄如此得力,橦橦还要像这世上大多数女子一样,委曲求全,“贤惠大度”,那可是图什么呢。
做父母的是这般想,一门心思想做张橦公婆的那一对夫妻,对张橦也是满心疼爱、纵容。吉安侯府,为钟珩接风的家宴散了之后,钟煓和水冰心回了房,也在谈论自家宝贝儿子,和宝贝儿子心尖上的姑娘。
“娘知道阿珩一回京便去了平北侯府,气的脸都白了。”水冰心很有些歉意,“阿珩委实孟浪了,很该先回府跟娘请安,跟家人团聚,次日再行出门拜访亲友。”
“这有什么,阿珩奉了上司之命代送书信,自然比家务事紧要些。”钟煓闲闲倚在炕上,根本不以为意,“我已跟娘仔细讲过这道理,她老人家也已转怒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