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侯甘少锋出了人群,才擦了一把汗,忽然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地有点疼,知道是之前给永平侯李赢伤着的……可是却顾不上了。
安宁侯左顾右盼,急忙吩咐侍卫道:“快!找找看方才那位英雄去了何处?”
原来方才安宁侯见巡城兵马来到,这些兵马素日里都是讨好永平侯的,如果知道永平侯是被成祥打了的,必然会立刻把成祥捉拿,供永平侯泄愤。
以安宁侯的能力,只能保住自己无碍,可却绝对救不了成祥,因此安宁侯便匆匆地先叫成祥趁乱离开。
——可如今放眼四看,人山人海,却往哪里找人去?
安宁侯想到那张笑起来会叫人心安的脸,以及那叫人过目不忘的身手……他焦急地四处观望,皱眉道:“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人找到……”
且说成祥跟猛子两个出了人群,猛子笑道:“哥啊,你居然打那小猴爷屁/股,你瞧他哭的满脸通红,太可怜了。”
成祥道:“现在不狠揍一顿,也消不了他的气焰,就这么又凶又横的臭脾气……若是将来遇到个能打的,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命,唉,这龙都也邪性,刚才围了那么一大群人,愣是没有个插手的。”
猛子撇嘴道:“谁敢插手啊,你瞧他凶的那样儿,还说杀死人也没事儿呢,肯定家里有根基靠山,一向惯坏了。”
成祥道:“我管他什么靠山不靠山的……这次且算了,下次若遇上还是这德性,老子揍死他。”
猛子哈哈笑道:“快别整天想着揍死人了,咱们下顿吃什么还没着落呢……如今城隍庙这样轰动,还不知道今晚上能不能回去住。”
成祥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这供品我也有点吃腻了,什么时候换换别的口味就好了……”
猛子道:“再去前头打听打听看看有嫂子的消息没有……快点找到,我就可以早点回去喝喜酒了。”
成祥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把人抱过来,屈起手指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下,叫道:“小猛,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这么爱听呢!就冲这句,哥哥今天给你找顿好吃的!”
两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往前而行。却冷不防在他们身后十几步远的路口上,有个人负着手,正慢慢走过。
这人本来满腹心事一样,忽地听到成祥的大嗓门,便猛地转过头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把成祥跟猛子的身影给渐渐挡住,看不真切,那声音也消失不见。
那人拧眉看了会儿,喃喃道:“莫非是我听错了?”这人玉面朱唇,生得英俊,器宇非凡,赫然正是温风至。
身旁一名下属见他神情恍惚,便问道:“副将,怎么了?”
温风至若有所思地看着前头熙来攘往,慢慢摇头:“没什么……这……不可能的。”——没可能他会这么快就找到龙都来。
下属不知他心中所想,便问道:“对了副将,您说……宫里头怎么至今没有动静?懿公主是不是把咱们忘了?”
温风至清醒过来:“不会的,懿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可话虽如此,温风至心中到底还有一丝忐忑:就算以他的了解,小庄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反倒恩义分明不输男子,只不过涉及宫廷之事……复杂异常,也不知她是否能拿捏的好,又或者她真的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温风至想到在上龙都路上,乍一相逢的时候,火麟营的诸人对他们十分傲慢,浑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直到后来,小庄在驿馆当面说了严烈,他们的态度才缓和了许多。
下属放低了声音,道:“副将,懿公主说话真的那么管用吗?”
另一个下属插嘴道:“你看连四品的严统领都得跪下见礼,可见懿公主的身份尊贵,说话自然管用。对了,说起来……半道上忽然来的那队人马是什么人?怎么我至今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副将,你知道吗?”
两个属下齐齐地看温风至,温风至沉吟,他想到那罩着黑纱上车之人……
当时他还茫然,可事后想想,却十分惊心,严烈对小庄敬畏有加,除了当时杀退刺客时候抱了一抱,其他时候,绝不敢逾矩半分,温风至看得出严烈也不喜他跟小庄多接触。
那么……那个中途从龙都方向……被人簇拥中央而来的神秘人,却能叫严烈跪地迎接,且能堂而皇之地进狭窄的车厢内见小庄。
而那人的身段,却明显不是女子。
温风至隐隐猜到那人是谁,只是,心头不寒而栗的同时……却不知该是喜是忧。
温风至叹了口气,抬头看天际流云:“横竖已无退路,索性就赌一把……听天由命吧!”
皇宫寝殿之中,刘泰堂望着小庄,略带责备道:“不是说不许你乱动么?怎么又下地了?”
小庄道:“并没有乱动,只是坐了一个上午了,也好稍微活动一下。”
刘泰堂一笑:“让朕看看恢复的如何了。”
小庄忙阻拦:“皇上,不用了!”
刘泰堂动作一停,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抬头看小庄:“你叫我什么?”
小庄一怔,望着皇帝的眼神,轻轻笑笑,低声唤道:“阿泰哥哥……”
刘泰堂听了,才又乍然而笑,抬手在小庄头上一按,半是宠溺地吩咐:“给朕记住了!不许再叫错!”
小庄“哦”了声,顺势低头,刘泰堂已经卷起她的裙摆,露出底下的小腿来。
之前用的本真给的回春散,甚是有效,多亏了这药粉,小庄腿上的伤口再也不曾绽裂,恢复的自也极快。
回来龙都之后,御医又多方关注调理,因此伤口已经愈合了七八分,但是伤口愈合了,疤痕却越发狰狞。
刘泰堂虽已经见过一次,但重新又看,仍旧忍不住心头发颤。
“锦懿……”刘泰堂望着那伤,仿佛想把那伤痕印到心里去,永远不忘,“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小庄听到皇帝声音里有着难过,也有几分内疚,便温声道:“阿泰哥哥,你别担心……我其实没受什么苦的……”
刘泰堂暗中吸了口气,才抬头看她:“真的?你才回来……朕见你那样憔悴,不敢问你……如今,你跟哥哥说,你在外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刘泰堂十分揪心,眉头不由自主地也微微蹙起。
小庄自是看得出的。
可是,她该如何说?在刘泰堂问他出外这段经历了什么的时候,她的眼前,只出现那阳光中摇曳的翠绿色大树叶子,吹过屋顶墙头,跟她鬓边裙裾的凉爽风,以及那满目青山碧水,秀水河潺潺流动……
有声音轻吟:断涧流红叶,空潭起白云……龙女今何在,悬崖问柳君……
而那人大笑回答:龙女在哪儿我不知道,我的龙女,却正在我背上呢!
——如今他的背上,又是何人?
只是稍微想了一想……眼底忽然有些酸涩。
刘泰堂见小庄发愣,心更紧了,俯身往前,握住小庄的手:“锦懿……你、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