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医院。
方思淼被送进了急救室,谢咎给方思淼的妈妈打了电话,对方赶来时雨都还没停。
方思淼是单亲家庭,母亲方蓉一个人辛苦把他带大,所以母子俩的感情非常好。医生叫方蓉签了病危通知书,后者虚脱地坐在病房外,不停地擦眼泪。
“我今晚只准他吃了半碗饭。”方蓉发丝凌乱,捂着脸说,“我怎么这么狠,如果他有什么事……我、我……”
方蓉来得急,什么也没带,身上的衣服还被雨打湿了不少。
谢咎刚交完费回来,沉默地站在她身边。
方蓉缓了一会儿好容易平静下来,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谢咎眼眶有很明显的泛红,但表情又很冷静,看着有点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方蓉知道他也不过才十九岁,和方思淼同龄却早已经历坎坷,所以心思很重,常年郁郁。
方蓉有点心疼他:“小谢啊,谢谢你送方思淼来,医疗费用阿姨回去以后转给你。”
谢咎只说:“没事。”
方蓉问:“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他只打电话告诉我说今晚要在你家打游戏,怎么突然就抽搐昏迷了?”说到这里,方蓉的眼泪又往下掉。
谢咎想起了跟在他身后的黑影和镜子上的风车。
他很想对方蓉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发现他什么都讲不出来。
刚才去交费时,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黑色底,银灰字写着名字和手机号码。
当时在停车场他本想扔掉,可惜周围没有垃圾桶,就顺手揣裤兜里了。
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方蓉见谢咎这样,便没有追问,而是料想他也吓到了:“你这孩子刚做过大手术没多久,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放心小谢,有我在这里,我会守着淼淼的。”
谢咎一直等着方思淼出了急救室,医生说情况稳定了,才迈开步子走出医院。
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漆黑的天空似乎被捅了个大洞,所以雨才下个没完。
凌晨的医院外很安静,只有偶尔经过的车子灯光在雨里一晃而过。
红绿灯闪烁,斑马线对面站着一个人。
项意欢接到谢咎的电话,直接来了这里。
他撑了一把长柄黑伞,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配上他那身白皮肤,像在夜间出没的吸血鬼。见了谢咎,他也只是眉目沉沉地站在那里,全然没了白天的轻佻自傲。
谢咎是坐救护车来医院的,并没有带伞。
他只缩了缩脖子,就抱紧自己的双臂冒雨踏上了斑马线,短短一段路程,等他走到项意欢面前时,已经全身都打湿了。
谢咎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开门见山道:“我朋友出事是不是和游戏有关?”
大雨“啪啪”地击打在项意欢的黑色伞面,溅着水花,再汇集成水流从伞角往下坠。
项意欢说:“是。”
谢咎湿透的睫毛颤动,脸色很苍白。
一时间好像有点接受不了这事实。
“我很抱歉。”
项意欢身高腿长,这么站着看人有点俯视的味道,但道歉像是真的。
谢咎:“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项意欢说:“我明知道没有人可以轻易地拒绝游戏,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提醒你,让你注意身边的人。”
“恶魔游戏就是这样。在你第一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已经和恶魔达成了交易。游戏给你续命的机会,而玩家要提供给游戏的,就是玩家的自由。”他对谢咎道,“一旦交易开始,不管玩家自己想不想活下去,都不可能再中途退出,否则只会不断付出代价。现在它给的,只是一个警告。”
谢咎质问:“如果我现在还是拒绝,或者我的生命余额耗尽,方思淼会怎么样?”
项意欢:“会死。”
谢咎没兴趣听下去,转身就走。
项意欢跟在他后面:“你去哪里?”
“走剧情。”谢咎走在雨中,头也不回地说,“它不是想让我做选择吗?我现在就去找那个秘密,现在就做选择。”
项意欢道:“我可以帮你。”
谢咎冷笑一声:“怎么帮?让我加入你们的社团,还是让我给你们投资?”
项意欢说:“想让你加入我们的社团。”
谢咎问:“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对你们那么重要?”
“免费的午餐当然是没有的。”项意欢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免费的试吃还是可以有。你难道没有在超市促销的摊位上不花钱就品尝过美味的小点心?”
谢咎无情地说:“没有。”
项意欢轻轻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举的例不好,以你的身份的确不需要。”
他们已经走到一栋建筑下,这里头顶屋檐,有很长一段路程都淋不到雨了。
谢咎听见身后的项意欢收了伞,似乎不介意他的拒绝一样,在他后面说道:“像你一样,每个人都会为了身边重要的人去做一些违背本意的事,即使再不情愿,都无法看到亲人朋友受到伤害。黄明月也一样。”
黄明月就是那个手腕上有风车刺青,并代替谢咎死掉的女人。
“我们调查她的身世、家庭环境,发现她结婚时和父母闹得很不愉快,不惜断绝关系背井离乡来到深城,但第二年就离异了。”项意欢道,“她的前夫离异后便早已经失踪,警方早将其列入了失踪者名单。因为工作忙碌,黄明月的身边也没有特别深交的朋友,唯一最亲近的人就是她五岁的女儿。”
“她一死——不管是为了什么而付出这种代价,她一死,她的女儿就成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