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容华馆颇负美名。
倒不是风评美,而是里头的人美,江南软腰,山北君子,此间俱有。白日弦乐,夜晚灯舞,新颖非常,是以颇受京中贵门喜爱。
“侯爷别误会。”兰苕见他面色不虞,连忙解释,“殿下她只是去找一位朋友罢了。自从遇见侯爷,那些个庸脂俗粉殿下哪还会入她的眼。”
“一位朋友。”聂衍慢慢重复这四个字,眼里似嘲非嘲。
“真的是朋友。”兰苕干笑,连忙命人套车,亲自替他引路。
殿下难得为人花这么多的心思,也是真的看重昱清侯,眼瞧着侯爷都会主动上门来找殿下了,可不能毁在这小事上头。
眼眸转了转,兰苕唤了小厮来,让他跑在马车前头去报信。
容华馆里,坤仪正赏着龙鱼君新学的水中舞,冷不防就见人来禀告:“殿下,侯爷过来了。”
嘴里的酒微微一呛,坤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位侯爷?”
“还有哪位,自然是昱清侯爷,他一下朝就去了明珠台,听闻您在此处,正同兰苕一起过来,眼下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倒吸一口凉气,坤仪瞧了瞧这房里的旖旎风光,连忙起身:“快!都藏起来!”
众人愕然,接着就纷纷收拾琴弦衣裳,藏匿四处。
“殿下不必惊慌。”龙鱼君立在温水池里冲她笑,“咱们这儿应付这些场面都是手到擒来,您且放心。”
说罢,身子一潜就没入了池水。
花瓣渐渐铺面水面,当真看不出下头有人。
坤仪松了口气,一转身,正好看见聂衍推门进来。
“呀,侯爷。”她眨眨眼,满脸欣喜,“好巧啊,您也过来找朋友?”
聂衍看着她,皮笑肉不笑:“不太巧,臣特意来寻殿下。”
“哦?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坤仪推着他就要往外走,“那咱们回府去聊。”
“不必。”拂开她的手,聂衍越过她走入了屋内,“一路车马劳顿,殿下身娇肉贵,难免累着,这地方瞧着不错,便就在这里说了吧。”
瞥一眼屋内四处,坤仪有些惴惴:“我倒是不累……”
藏着的人才是要累死了。
“殿下有心事?”聂衍好整以暇地坐下,抬眼看她,“可是还赶着要见什么人?”
“侯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什么人,我就是来找这儿的老板娘喝茶的。”坤仪干笑,跟着他坐在矮几边,掩饰地抬袖,“这里间的人,哪及侯爷万一。”
“殿下谬赞。”聂衍拱手,“臣一不会奏乐,二不会起舞,实在是乏味无趣。”
坤仪越听越不对劲,细眉微挑,眼里骤然有光:“侯爷这是在……同我吃味?”
“殿下多虑。”
“多虑什么啊多虑,你这一句一刺的,可不就是恼我来听歌看舞么?”她失笑,纤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侯爷确实一不会乐,二不会舞,可我偏就喜欢侯爷这样的,但凡侯爷待我亲近两分,我都能高兴得一宿睡不着觉。”
“是么。”
聂衍侧目,环顾四周:“若这屋子里再无别人,我就信了殿下今日之言,此后待殿下,必然亲近。”
脖颈微微一僵,坤仪抬袖遮住半边脸:“确实没别人呀……诶,你去哪儿?”
“这幅挂画,臣觉得很好看。”聂衍起身走到墙边,语气淡然,“可惜只能远观,细看才觉笔触粗糙,描金多余,更添俗气。”
说罢伸手,将画扯下。
画后露出一个人高的墙洞,洞里藏着的人和他面面相觑。
聂衍平静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坤仪冷汗都下来了:“我说这位是来修墙的,你信么?”
“殿下说什么臣都信。”
他收回目光,抬步走向旁边的梨花木柜:“这柜子用料也贵重,可惜雕工不好,白白糟蹋了。”
坤仪伸手想拦,他却已经将柜门拉开,里头两个乐倌儿当即跌了出来。
聂衍似笑非笑:“修柜子的?”
坤仪抹了把脸:“看着更像是出柜子的。”
他恍然,又抬头去看房梁:“那这上头那四位,便是偷梁换柱之徒?”
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坤仪尴尬地笑了笑:“几个飞贼,待会儿捆了去交给老板娘。”
“一二三四五六七。”聂衍数了一圈,挑了挑眉。“以殿下的排场,伺候的人不该是这个数,还有一人在何处?”
“真没了。”坤仪心虚地嘀咕。
越过她的肩,看向后头那一方温水池,聂衍恍然:“殿下果然不撒谎,他确实像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