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小女生们围在她们的英语老师身边七嘴八舌地问:“老师,昨天你干嘛去了”?
红梅拾掇着教案和课本说:“老师考试去了啦”。
小孩们惊讶地问:“老师还考试啊”?
她笑了:“老师就不考试啦”?
孩子们:“我们以为只有小孩考试,长大了就不考试了”。
“学习是终身的,同学们”。
作为孩子王,随时随地科普成了职业病。
她往北边办公室走去时,见收发室窗前靠辆橄榄绿色的自行车,那是邮差的标配。
邮差是信使,每天九点左右准到,那差不多是第二节快下课时。
他停好车后从那个橄榄绿帆布口袋里抱出报纸,杂志,信件,往收发室桌上一放,骑上车到下一个单位去了。
而桌上的报纸被送到校长室啦,主任室啦,杂志如果个人订阅就送到个人手里了。
最后是一堆信。
雪片似的来,雪片似的被取走。
一下课就光了。
刚毕业那学期,她和中专几个书来信往,书信频频,可是这学期突然就断了。
她不去别人亦不来。
但却盼望,云中谁寄锦书来?
又是一天第二节下课时,她刚在办公桌边坐下,只见小杨子走了进来。
她两手捏着一封信的两角,一路上低头琢磨着信封,直到触了红梅桌子才抬起头。
她忽然把信往怀里收了收,盯了红梅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把信一送,扔在她桌上。
红梅心里一惊。
信封上是她的名字。
惊喜像春雷滚过胸口。
有信来是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啊!
她拉开抽屉,把信一划拉,信落里面去了,她关上了抽屉。
小杨子失望地说:“咋不看?谁来的?字真帅”。
半天没收到反应,她无趣地起身出去了。
身边终于肃静了。
她又拉开抽屉,那封信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信封是白色的,印着彩虹边,贴着两张椰岛风情邮票,每张四分钱。
邮票贴地端正仔细,她的名字穷劲有力。
一看字迹就是出自男人手,一双有力的大手,也是一双巧手!
寄信人地址写的不是很详细,似乎隐藏着行踪。
但她心里已经荡漾起春潮了,猜到是谁寄的锦书!
她用指甲启开信口,信口粘得很整洁结实,曾经一双手把秘密封住,现在她的手又把秘密开启。
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她取出信笺,展开时惊呆了。
红格子信笺一页页简直是书法作品,字太漂亮了!
正文如下:
“红梅:
猜猜我是谁?你能猜到吗?
有些话,很多话,面对你我不敢说,面对信纸胆子大了些。
我从来没给女生写过信,这是第一封;我从不会讨女生欢心,但对你,我愿意。
葱茏年少时你和我打了个照面,然后,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四年后,我们在人海里重逢!
我这才发现,你从未远离,
那个穿黄格子衬衫的女孩是我整个青春!
我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报复,此生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乡村做对神仙眷侣。
这一辈子不羡鸳鸯不羡仙,我挑水你浇园,我做饭你烧火,我们共唱一首歌,共绘一幅画,共读一本书,共度一生。
……这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幸福。
我没求那位白发月老去你家提亲。
我要亲自让你知道,这一生,我会怎么爱你!
……
是他!是他来的信!
这也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她隔着信笺都觉得文字发烫,真是人不可貌相呦。
她把脸贴在信笺上,就像贴在他宽厚的胸膛。
她感觉脸更烫。
她无法拒绝这美丽的感觉!
什么不嫁教书匠啦,不嫁臭老九啦,统统忘了!
在信里,她还得到了答案,
他那天说:“我没求月老去你家提亲”,
这句话把她气够呛。
原来,他要亲自说!
这个答案驱散了盘亘在她心头的阴霾。
她把信笺原样折叠好放回信封,仔细地放进一本书里。
然后把抽屉锁上了。
那一天终于挨到了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