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近在咫尺。
一天傍晚,闻立下班进家门就奔新房,对歪在床上的她兴冲冲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她躺在床上没动静,他只得往下说:“你家大姐搬沙塘子去了”。
她睁开眼睛,往起坐:“啊?真的?”
他扶了她一把,说:“真的!骗你干嘛?”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我在沙塘街里看见了大姐夫老钟,我以为他到这片修电器,没想到他说家搬来了。
我随他去他们住的地方,原来就在我们工区南边,五六百米远。
租的两间小房,那个房子空一冬了,冷得像冰窖。大姐舍不得烧火,搬家时就带去一小车苞米杆。
两孩子在炕上还戴棉帽子,穿棉鞋,我一看也不行呀,就领老钟回工区,我们抱着一个棉门帘,一个草帘子,一卷塑料布回去了。
又回工区装了一车斗煤推去了,又推去了一车斗苞米瓤子,总之一趟趟倒腾一天”。
红梅焦灼地听着,又高兴又伤感又感动。
高兴的是大姐离开了那个漩涡中心,伤感的是一定有什么原因令她决定在天寒地冻时搬家,而且马上要过年了。感动的是闻立鼎力相助,这真叫雪中送炭!
她真诚地说:“谢谢你”。
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小事一桩,我能做到的不会看着不管”。
她心里恨不得明天就去沙塘子见大姐去。
可是马上过年了,她只得挨过年。
“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婆婆这句名言派上了用场,她把在婆家过的第一个春节熬过去后,闻立再上班时她也踏上了去沙塘子的火车。
在万家灯火中他们下了车,这是她第一次来沙塘子,虽然离卧龙才一站地。
她感觉沙塘子镇好大呀!
他们沿着铁道旁的小路往南走,路过一个肃静的院落,院里一栋红砖二楼灯火辉煌。
闻立提醒她:“看看这是哪里”?
她看见大门上的大字是“沙塘子电力工区”。
“哦,你们单位?你每天就到这里上班”?
她好奇的往里看,有趣吧?都嫁做人妇了才知道他的工作地点。
他往工区对面指着,在铁道那边,一排红砖高墙很长,他向往地说:“那大墙里都是铁路公房,如果我排上号分到一套,上班可就近了”。
她驻足遥望,心里向往着“如果我能住在那里,远离婆婆家烂摊子,那就是天堂”。
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都知道那个愿望太遥远。
他们眼前出现一个像卧龙那样的道口,下了道口往东南而行,小路呈下坡趋势,二百来米后,他拐进一个胡同。
胡同十来米长,在胡同右手边一座小砖房,看见的是砖房的后墙,他说:“到了”。
他们来到窗前,东屋亮着灯,马上要见到大姐,她因激动而眼眶潮湿。
他说:“我不进去,得交接班”。说完匆匆走了。
大姐没插门,她轻轻地推开,很黑,应该是个入门小厅,她走了几步摸到东屋门,又轻轻一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大姐和两孩子坐在炕中间。
大姐背对着门,慢悠悠回过头,把眼睛瞪得好大,使劲眨了眨,看着从天而降的她。
她站在门口眼含泪光看着大姐笑。
大姐终于回过神来,往炕沿儿挪着开心地说:“说啥也想不到是你呀!你咋找到这来的?哦,对了,闻立领你来的。闻立呢?我听见门响了,以为你大姐夫回来了,哪想到是你”!
大姐把她一波三折的情感变化表达的准确生动。
大姐说:“上炕坐,地下太冷”。
她呼哧呼哧爬上炕,大姐挪了挪地方说:“坐这儿,我都捂热了”。
姐妹俩又一次地面对面而坐,不必看别人的脸色,不必听那些令人恐惧的声音,这是大姐独立的家。
大姐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我看你也得生个儿子,和我一样的轮廓”。
她低头抚摸着对肚子说:“听听在哪里?到大姨家啦”!
大外甥附在妈妈耳边嘁嘁喳喳,大姐笑着对他说:“告诉三姨你刚才说啥了”?大外甥不好意思地贴着妈妈。
大姐说:“刚才你大外甥问:‘我三姨和谁说话?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孩儿’?”
姐妹俩哈哈大笑。
大外甥难为情地笑了,大姐怀里的小外甥突然咯咯地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