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冬。
窗外枯黄萧瑟,教学楼里热火朝天。
有一部分人忙得焦头烂额,更多人冷眼旁观。
忙得焦头烂额的人喜形于色。
红梅坐在电脑前,一遍遍修改表格。
大家桌上的电脑都换上液晶屏幕了,三十多台同时上网,网速依然很快。
她的手边放一堆证件:
教师资格证;
毕业证:中专,大专,本科;
荣誉证:学校骨干,县级骨干,市级骨干;校级先进十多本。
教学成果:省级论文,合出一本书;
职称证:三级,二级,一级。
而她正在填表是要定副高级。
填表都是量化打分,班主任额外加分,加五分,她有幸当过一届。
每项她都不缺,综合评分名列前茅。
看着表格,她才发现自己履历表如此丰富。
表上每一笔都是汗水凝结。
参加工作以来,她埋头苦干,给荣誉就接着,不给也不争抢。
要求文凭达标她就去函授学习,要求写论文她就认真交“作业”。
收获证书一本本,往家里一放,从没想过这些本本会给她带来什么。
而这些本本也真没给她带来什么,除了累就是花钱花时间。
她的劳动在岁月里被忽略,她的青春在岁月里流逝。
突然之间,国家要给老师们定级,定高级,级别与工资挂钩,千元之差。
这些本本有了用武之地。
大家也都把各种证书亮相,此时不亮更待何时?
填表极其严格,所有证件上的年龄必须首尾无缝衔接。
她的履历表光明磊落,只需实事求是便可,自然而然无缝衔接。
很多人不是这样,各种原因吧,他们的年龄混乱不清。
证件年龄与身份证不符合,急得抓耳挠腮。
而更抓耳挠腮的是那些冷眼旁观者,他们没填表,各种原因导致没有填表资格。
这些人或者工龄少,或者除了年龄大是特长,什么证书都没有。
比她还大几岁的小鲁,依然是中师文凭。
她和小鲁常年搭档,小鲁公认的“奸”:从来没划过题,没出过卷,别人有题她借光,别人没题,她挺着。
在红梅寒暑假函授学习时,小鲁在家办班,省了学习钱,挣了巧钱。
这就是聪明人的算计,可是定级时失算了。
一向算计得失的小鲁,觉得亏大了。
“定完高级,新工资元旦开始兑现,而且几年前就该定高级,所以还有补发工资,还有档案工资,总之拖欠的钱都兑现。
大家好好干吧,感谢国家终于关注乡镇老师们,高级名额侧重农村。”
一向惜字如金的会计在工作群里通知。
大校长接着说:“今年是清查历史遗留问题,这波高级定完,下波实行新标准:退休一个高级,竞争上来一个新高级。
也就是说,拔出萝卜才有坑,以后定高级难于上青天”。
这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这就是机遇,机遇给有准备的人。
人们的心态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涉及到利益,有的人当面锣对面鼓互撕。
各种心太穷尽其极。
她都不忍心看小鲁愁眉苦脸,她又想起一个人,那个以另一种深刻不能忘记的人---唐老鸭。
照这条件,唐凤枝肯定靠边站。
那么,他呢?
他肯定在填表!
他有资格填表,他没资格谁有资格?
别溜号!
她警告自己。
不填表羡慕填表的,可是填表的到后期也要崩溃。
每次递交资料二十多页A4表格,一个字不合格,打回重填。
一向沉稳的会计,把证书一摔:我不填了,我不定了!
闹心时真有这种反应。
经过多次大反功,一周后每人的资料袋终于交上去,大家眼看着干事用车送走了,送到局里,省里来专家组审核,不合格打回。
被打回就再没机会了。
所幸,沙塘子三中没人被打回。
十二月来了,落雪频频,好事连连。
第一波补发到账:一万三
第二波补发随后:两万一
第三波补发压轴:四万
大家看着短信通知的数字,才相信,那顿忙碌的回报如此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