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催促的说:“可蒸好了?”
“嗯……”杨兼小包子又挠了挠小头发,说:“苏苏,米饭……是这样蒸的嘛?”
杨广抱臂皱眉:“如何不是?按照你说的,一杯水,两碗米。”
一杯水,两碗米,确实是这样,杨兼小包子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说的没错,于是小包子双手放在身前,诚诚恳恳的鞠躬道歉,说:“苏苏,对不起,应该……应该是窝说的不够清晰。”
杨广素来养尊处优,小时候是隋国公府的少郎主,长大了是皇子,是太子,自然不会亲自洗手作汤羹,这还是头一次。
杨兼小包子脆生生的说:“苏苏,介样叭!苏苏先去坐一会儿,窝、我会做饭的!我会做扬州炒饭!一会儿就好!”
“扬州炒饭?”杨广确信,大隋应该没有这样的菜色,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隐隐有些熟悉之感,胸口的箭伤也莫名发麻发痒起来。
杨广也是烦了,原来做菜这么多门道,便转身离开了厨房,回到客厅去坐下来。
从客厅可以看到大敞开的厨房门,厨房没有关门,杨兼小包子开始忙碌起来,像是一个小地出溜儿,又像是一个小陀螺,滴溜溜儿的狂转,板着小板凳满处跑,因为个子不够高,拿什么东西都需要扭着小屁股爬高,但是莫名熟练。
杨兼小包子熟练的淘米,然后寻找到了落满灰尘的电饭煲,将米饭蒸起来,趁着蒸饭的空档,又垫着小脚丫卖力的拽开硕大的冰箱门,探着小脑袋在里面寻找。
一串广味甜肠,一罐午餐肉,一根胡萝卜,几朵小蘑菇……
杨兼小包子从冰箱里把这些食材抱出来,满是伤痕的小脸蛋漾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似乎很容易满足似的。
杨广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翘着腿,看着小男孩忙碌,当真奇怪的很,一个小娃儿,竟然会理膳,而且如此熟练,还时不时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米饭新鲜出炉,电饭煲一打开,稻米的香气扑面而来,杨广家里的米饭是好米,粒长、洁白、润泽,蒸出来的白米饭颗颗分明,喷香四溢,只是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模样,就十足有食欲。
小包子睁大了眼目,眼中几乎充满了小星星,紧紧盯着白米饭,他好久都没吃过这么新鲜的白米饭了,只是白米饭就让他垂涎欲滴,小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又叫唤了起来。
厨房里很快传来开火翻炒的声音,奇迹般的香味飘散出来,比稻米的香气更加诱人,掺杂着各种各样的食欲。
“苏苏!可以粗饭啦!”
杨兼小包子端着一只大大的、雪白的盘子,里面堆着小山一样的扬州炒饭,橘红色的胡萝卜丁、深色的香菇丁、香甜回甘的广味甜肠、咸香回味的午餐肉,金灿灿的鸡蛋打碎掺杂在雪白的稻米之间,金玉满堂,交相呼应,不只是闻着喷香,卖相竟然十足。
杨广在桌边坐下来,小包子把扬州炒饭放在餐桌上,局促的站在一边,习惯性的微微垂头,揪着自己的小衣角:“苏苏快尝尝,真的很好粗的!哦对了,窝……我洗手了,不脏的!”
扬州炒饭?杨广细细的打量着这盘子炒饭。虽然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其实扬州炒饭也有前身,刚好是隋炀帝杨广最喜欢的一道菜色,唤作——碎金饭。
每一任在宫中当差的主膳中大夫都知道,隋天子喜欢碎金饭,鸡蛋一定要嫩,稻米一定要香,食材一定要丰富,卖相一定要“金碧辉煌”。
原来小娃儿口中的扬州炒饭,便是碎金饭?
杨广眯着眼睛,紧紧凝视着餐桌上的炒饭,这香味,莫名有些熟悉……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胸口的箭伤,那莫名其妙的箭伤又在蠢蠢欲动了,似乎在告诉自己,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一种冲突即将破土而出,但又那么遥远,无论他如何伸手,也无法抓牢。
“苏苏?”杨兼小包子见他捂住胸口,迟疑的说:“苏苏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杨广立刻放下手来,戒备的没有回话,而是反问:“为何只有一盘,你不吃?”
小包子低垂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窝在家里,都是等妈妈吃完了饭,捡剩下的吃……”
杨广没有再说话,拿起餐桌上的勺子,舀起一勺扬州炒饭来,送到唇边,他微微开口,却不是吃掉这口扬州炒饭,而是言简意赅,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再去盛一盘,坐下,吃。”
小包子霍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广,眼中的小星星又要冒出来,使劲点了点头,小脸蛋直晃悠,小炮弹一样冲进厨房,自己也盛了满满一大盘,又颠颠颠的跑回来,放在餐桌上,爬上椅子坐下来。
他个头小,坐下来只能探出一个小脑袋,扒着餐桌,大口大口的吃起炒饭来,恨不能一连塞进嘴里三大口,小小的腮帮子撑得浑圆浑圆,抻着脖子往下咽。
“呜……呜呜……”小包子吃着吃着,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混合着嘴边的油花,全都流淌进嘴里。
杨广素来有洁癖,不由皱起眉头,冷声说:“哭什么?”
杨兼小包子使劲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哽咽的说:“爸爸妈妈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苏苏,你……你是大好人!”
“哼……”杨广冷笑一声,刚才还说朕是大暴君,现在就变成大好人了?
好人?
杨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好人这两个字,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杨广肯定以为那是讽刺,但是从这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来……
杨广心中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好人,到底什么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