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抱着维儿回来时,正见十一坐在桌边喝酒。
宋昀一惊,匆匆走过去,低低斥道:“怎么又喝酒?”
十一抬头,懒散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想着喝两口。好久没喝了!”
宋昀道:“睡前才说了戒酒……跖”
转而想起他也曾逼着她喝合卺酒,遂顿了顿,说道:“便为维儿,总要少喝才好。”
十一点头,“以后不喝了!”
宋昀大是宽慰,瞧着十一虽披着发,面色显得有些惨白,神色却还安静,更开怀了几分,遂道:“万万不能再喝!待你养好身子,咱们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必须是健健康康的。便是维儿日后身体不那么好,有弟弟照顾着,咱们也放心。”
十一道:“说的是。”
不知窝在哪里睡觉的狸花猫半夜被惊醒,踩着小碎步奔过来,在十一的腿上蹭,然后迷惑地抬起脑袋。
女主人的腿向来修长结实,无论何时都稳健得很,它从未觉得她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藏于衣袍中的腿竟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瞧着十一垂下手,它忙凑过去,期待她如以往那边那般揉揉它的脑袋,亲昵地为它顺顺毛。自从宫里多了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她再也没有那般爱惜地对待过它了。
然后,它失望地看到十一的手从它毛茸茸的脑袋边擦过,然后拎起旁边的酒坛,将酒壶倒满。
宋昀有些愕然,“柳儿!”
十一泛白的唇弯了弯,“再喝这一回。”
宋昀拭着维儿唇角的奶水,说道:“维儿醒了。看他这圆溜溜的眼睛,今晚是没打算再睡了!”
十一道:“不睡就不睡吧!再有一两个时辰,你也该上朝了。孩子放着,你去睡一会儿。”
宋昀道:“我不困。你莫喝酒了,去睡吧!”
他去牵十一的手,却觉她的手冰冷,不觉怔了怔。
十一道:“嗯,有些冷。”
宋昀将维儿放入摇篮,去替她拿外袍,正待给她披上时,十一低低问道:“昨天韩天遥找你做什么?”
韩天遥来得虽然隐秘,但凤卫重掌宫禁,这宫中之事能瞒过她的,似乎还不多。
宋昀的手顿了顿,搭在她肩头的外袍上,轻揉她细巧的肩,“他是为湖州之事秘密回京。他怕济王府那些部属始终误会是他设计了这一切,希望我能彻查此事。”
“哦……他说不是他?”
“他说,聂听岚和闻博有过私情,被施相知道后便要挟聂听岚,策反闻博。他赶往湖州,只为拦阻闻博跟着尹如薇谋反,其实并不是有心陷害济王。”
宋昀留意察看十一的神色,除了过于苍白,再看不到任何异样,只得继续道:“忠勇军曾意图谋反之事,他自然不好公开说起,所以只秘密前来相见。我已与他约好,以往之事再不追究,施相之事我来处理,他只管放开心胸征战沙场,一展雄心。柳儿,你看,这样大家彼此得益,可以同心协力振兴大楚,岂不是好?”
“同心协力振兴大楚……”
正是十一素日所思,素日所愿。
于是,十一只能道:“是,很好。”
酒壶中的酒转瞬又已饮尽,十一下意识伸向酒坛的手被宋昀握住。
他柔声道:“别喝了!待踏平北魏,收复中京,我陪你喝一坛庆功酒,如何?”
十一默默看他闪着珠玉般辉光的俊逸面庞。
宋昀目光愈柔,“对了,南安侯还和朕说,功成之日,要朕为他重建一座花浓别院呢!他要和老沂王一般,一世清贵,一世逍遥……”
话未了,维儿在摇篮里安静片刻,见无人理会,又啼哭起来。
宋昀忙道:“我去瞧瞧。”
他过去才将维儿抱到怀中,便听得身后呛咳声响起,连忙回头看时,已失声叫道:“柳儿!”
十一正扶定椅背站起,面对他的方向呛咳,鲜血大口大口地喷出,迅速沾湿了她的下颔和衣襟。她身段高瘦,长长的中衣如挂在一株竹竿上飘摇着,染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嫣红。
宋昀慌
忙冲过去要扶住她时,十一已如折断的竹竿,无声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