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小姑娘, 苏锦萝也是有情窦初开的时候的。而有幸成为她情窦初开对象的人, 就是李飞瑶的亲表哥,管上虞。
管家祖上在先帝时曾任内阁大学士, 却因权贵小人之流,筋疲力尽,最后选择辞官返乡, 归隐新平。
一路颠簸, 到新平郡,在西溪之地,买地筑屋, 安顿生活。管家人称, 那处是新平汀州, 世外桃花源,甚至多次写诗以赞美其宁静风貌。
但在苏锦萝看来, 这只是管家人苦中作乐、聊以□□的手段。任凭谁从锦衣玉食到吃糠咽菜, 再到连洗脸水都舍不得倒掉而继续用来洗脚的地步,都会忍不住骂娘。
夕阳孤鹜, 碧波浩荡,芦苇丛密, 渔舟群集。
对,没错,管上虞家, 是以卖鱼为生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卖鱼郎, 风靡了整个新平郡, 成为众多闺阁小姐、市井粗妇的梦中情人。只要是管上虞的鱼,一经拿出,立刻就会被抢购一空。
苏锦萝曾经让玉珠儿也去抢过,只可惜,玉珠儿手太慢,从来没抢到过。
管上虞风靡的原因,有两点。一是相貌风流,俊美异常。二是才情俱佳,出口成章。
有一段时间,新平郡流行给心上人送荷包。管上虞每日里都要被荷包砸上十几回。
想到这里,苏锦萝就忍不住想歪,她觉得以陆迢晔的相貌,若是去新平郡,怕是要被砸成猪头了吧?
及笄之年、情窦初开苏锦萝心痒难耐,用自己拙劣的手艺,戳了十几个血洞洞,做了一个粗劣的荷包,头昏脑热的准备送给管上虞。
却不想,这荷包还没送出去,她就被送到皇城里来了。
唉,这真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单思恋情啊,也不知道那管上虞便宜了谁。
当然,这些事,苏锦萝自然是不会跟陆迢晔说的。这是她深藏在心底的小女儿心思,怎么能轻易示人呢。
不过就算苏锦萝不说,依照陆迢晔的本事,怕是早就已经将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雨停风静,苏锦萝撑着下颚坐在朱窗前,手边置着一个绣篓子。
陆迢晔问她讨了一个荷包。作为她闷不吭声,抵死不从的惩罚。
苏锦萝的手艺,真的很烂。尤其是女红,更是烂到让人不忍直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堂堂静南王,怎么会缺她一个荷包呢?
“姑娘是在做……什么?”
对于这个静南王府未来的女主人,鸢尾本来想好好的拍拍马屁,可是她看了半晌,实在是看不出来苏锦萝做的是什么东西。为了避免把马屁拍到马腿上,鸢尾只能不耻下问。
“荷包,不像吗?”
起止是不像,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啊。
当然,这话鸢尾是不能说的。“像的。”睁着眼睛把瞎话说完,鸢尾赶紧溜了出去。
苏锦萝抿了抿小嘴,继续绣荷包。
今日天色依旧不好,雨疏风骤,润物无声。原本计划今日便能回理国公府的苏锦萝,又被耽误了。
苏锦萝做的烦闷了,就晃着小腿去拨弄放在朱窗前的那盆草。
种什么不好偏种草,难道是日后会长出花来?
“这是女萝,也唤松萝。还有一个较通俗的唤法,菟丝子。”陆迢晔提着食盒过来,走至苏锦萝身后,视线从那个惨不忍睹的荷包上略过,脸上笑意更甚。
“那它会开花吗?”
“会。”陆迢晔拢袖坐落,“有时会开很小的花。不过这菟丝子只能依附他人生存,失了依傍,立即就会枯萎而死。”
“真是没用。”
“依傍他人生存,也是一种本领。”掀开食盒,陆迢晔取出里头的芋头羹,递给苏锦萝。
“唔……好香。”这芋头羹与普通的芋头羹不同,它上头浸着一层乳白牛奶,撒着零碎玫瑰花瓣,侧边添了一小勺桂花蜜,稠稠腻腻的清甜香软。
“尝尝。”递给苏锦萝一只瓷白小勺,陆迢晔拿起那个荷包细捏了捏,指尖抽出一根丝线,苏锦萝刚刚缝上的荷包边就被抽开了。
“哎,我好不容易才缝上的。”苏锦萝刚刚舀了一勺芋头羹入口,看到陆迢晔的动作,立时惊得大叫。
“抱歉。”陆迢晔将荷包重新放回绣篓子里,忍笑道:“我没想到,它竟如此弱不禁风。”
对上陆迢晔那促狭笑意,苏锦萝气得面色涨红。
“我好心好意给你做荷包,你还编排我。”说完,苏锦萝又瘪着小嘴絮叨道:“也不见你给我做个荷包。”
“若是萝萝想要,我便给萝萝做,这并无什么难的。”
男人说的十分坦荡,苏锦萝却听得一脸惊诧。
这个伪君子刚才说,要给她做荷包?
“你,你刚才说……”一个大男人,要给她做荷包?
“只要萝萝说想要,我便给萝萝。”陆迢晔压低声音,视线落到苏锦萝那张红菱小嘴上。上头沾着乳白牛乳,还有殷红的细碎玫瑰花瓣,随着小姑娘抿唇的动作愈发勾人。
苏锦萝暗咽了咽口水,满心满眼都是陆迢晔手持绣花针给她做荷包的模样,哪里听得出那里头的深切含义。
“想,想要。”
“确实想要?”陆迢晔轻挑眉,眼睑处的那颗朱砂痣越发精致艳媚。
“确实想要。”苏锦萝使劲点了点小脑袋。她就不信这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真能给她做出荷包来。
“既然萝萝要,那我就只能给了。”
陆迢晔眸色微深,他动了动自己掩在宽袖内的手。然后,他伸手,触到那柔软唇瓣,轻轻的替苏锦萝拭去唇角的芋头羹渍,最后慢条斯理的滑过自己唇上。
苏锦萝被这奇怪的气氛吓得往后仰,脑袋磕到朱窗,发出“咚”的一声响。
陆迢晔轻笑,声音沉哑,透着愉悦。他伸手,从绣篓子里头取出几块碎布。
苏锦萝捧着自己通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满身燥热。陆迢晔双眸轻动,满含深意的看过来。
小姑娘红着一张瓷白小脸,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绯色。
真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啊。
“萝萝欢喜什么颜色的布料?”
“唔……”苏锦萝颤了颤眼睫,随手指过一块玉白色的布料道:“就,就这个吧。”
“好。”陆迢晔点头,将那布料收入宽袖暗袋内。
“你真的,亲自给我做?”不是找丫鬟、婆子给她充数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萝萝想在上头绣什么图样。”
还有图样?苏锦萝动了动小嘴,心思一转,“我想要,百鸟朝凤图。”这样难的东西,他不可能绣的出来。
陆迢晔轻勾唇,“既如此,那萝萝便也给我绣个百鸟朝凤图吧。”
苏锦萝一噎,看了一眼自己放在绣篓子里的荷包。“那,那还是不要了,换,换个……”视线落到朱窗上的女萝处,苏锦萝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绣个女萝吧。”
“那萝萝就也给我绣个‘晔’字吧。”
苏锦萝绞着小手,讨价还价。“还不,还是绣个‘迢’字?”
这笔画、难易程度,可差太多了。
……
一番讨价还价,苏锦萝替陆迢晔绣一“迢”字,外加几根翠竹。他给自个儿绣一副女萝图,外加一个“萝”字。
苏锦萝伸手戳了戳摆在朱窗前的幼小女萝,想象了一下这东西长起来后,漫窗遍廊的模样,那应当是极好看的。
尤其是在夏日,单只瞧着,应该就能静心养气,陶冶情操。
“姑娘。”傲芙端着漆盘过来奉茶,垂眸看到苏锦萝捏在手里的荷包。“姑娘好兴致,这荷包不会是做给王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