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门期到, 苏锦萝却蜷缩在榻上,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王妃?”雪雁循声进来,小心翼翼的挑开锦帐。
帐内,苏锦萝身着一件白银纱衫儿, 歪着粉颈, 软泥似得瘫在里头, 睡得酣沉。
“人呢?”陆迢晔穿一身金边五彩莽衣, 束玉带,蹬一双玄色粉底皂靴,慢条斯理的抬手拨开珠帘进来。微一瞥眼,就瞧见了榻上的小妇人。
青丝披散,面颊坨红,白生生一双腿儿, 掐细的杨柳腰,一双藕臂不安分的露在锦绣被褥外, 砸吧着小嘴, 檀口轻盈,面带桃花,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陆迢晔心下暗笑, 这春困真是来势汹汹不可挡呀。全然不觉是自己将人累成这副模样的。
“不急,晌午再叫人吧。”一脸餍足的转身, 被喂饱了的男人心情十分愉悦。
“是。”
雪雁将陆迢晔送出去, 然后转身回寝室, 却见苏锦萝已醒, 瞪着一双眼目光灼灼的转头看她。
“王妃,您醒了?”方才不是还睡得酣沉吗?
苏锦萝眨了眨眼,慢吞吞的伸手,朝雪雁勾了勾手指。桃花上脸,秋波斜睨,一副慵慵懒怠,雨后多情之状。
雪雁看的不禁俏脸一红,她上前,蹲在榻旁,顺手替苏锦萝掖了掖纱被。
今日的王妃,与往日全然不同。明明人依旧是那个人,但眉梢眼角间,却多了几□□段风情。
“雪雁,你昨晚,放的是什么药?”
昨晚上,那厮异常凶猛,就跟要将她吞吃入腹似得狠,折腾的她将嗓子都喊哑了。
雪雁奇怪道:“就是大夫人给的那个药呀,奴婢从妆奁盒子里头取的,按照王妃的吩咐放在了软枕下头。”
苏锦萝沉思片刻,道:“去将香香和奔奔带过来。”
“是。”雪雁应声,将香香和奔奔一道抱了过来。
苏锦萝攥着手里的小瓷瓶,里头还有点昨夜没用完的。她捻出一点,思索良久后,先将雪雁赶了出去替她守门,然后抓过两只毫无防备的小东西,小心翼翼的替奔奔和香香都抹了一点。
两只白兔子正各自窝在榻上蹦跳,没什么不良反应,但不过须臾片刻,香香和奔奔就跟被一根线栓在了一起似得,直接激动的滚到了榻角,开始生儿育女。
苏锦萝愣愣盯了半响,哀嚎一声,蒙着纱被躺倒在榻上。
怪不得昨晚上那厮说的话那么奇怪,
“王妃这是嫌弃本王体虚,特寻了好物给本王助兴呀。”
得了趣的是他,得了理的还是他,明明该偷笑,却偏偏做出一副咬牙切齿之状,借着这物事,将自个儿折腾的没了人样。
不过这事怎么说都是她的不是。若不是她方才装睡,还不知怎生面对这个伪君子呢。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歪在榻上,苏锦萝眼看着香香和奔奔“玩”的兴起,心中愈发烦躁,索性打了锦帐起身,将雪雁唤进来替自己沐浴洗漱。
收拾完,时间已近晌午。
“王妃,您今日要戴这步摇……”
“不要!”苏锦萝霍然起身,一阵“噼里啪啦”后,将梳妆台上置着的金步摇尽数都扔回了妆奁盒子里,然后涨红着一张俏脸,闷声道:“日后都不要给我瞧见什么步摇。”
顿了顿,苏锦萝又补充道:“只要是有响的东西,都别给我瞧见!”
珠帘处,玉珠儿端了膳食进来。她单手撩开珠帘,那颗颗圆滚,晶莹剔透的珠子串在一起,在阳光下似染了五彩霞光,发出流霞瑶泉般的清灵空响。
苏锦萝一扭身,看着那撞得清脆响的珠帘,咬牙跺脚,“把那珠帘给我拆了,换顶素娟屏风来。”
玉珠儿被苏锦萝那张扭曲的小脸吓到,怔怔站在原处不敢动,还是雪雁给她使了眼色,这才放下膳食,急匆匆去寻人来拆珠帘。
奇怪,王妃往常不是最喜这扇珠帘的吗?还说撞起来时声音极好听……
用了膳食,依旧气呼呼的苏锦萝站在屏风后,换上一件大红遍地金对襟泥罗衫,下头一条翠云拖泥妆花罗裙,然后又让雪雁取了一柄白素绢扇儿,“呼哧呼哧”的扇着就往外头去了。
“王妃,这天也不热呀。”雪雁随在苏锦萝身后,奇怪道:“这扇儿还是奴婢替您拿吧?”
“不必,我挡日头。”苏锦萝扇了半刻,心头火气微降,便径直将这白素绢扇儿举起,遮在了头上。
春日融融,新蝉蛙鸣,竹外桃花,红杏当墙。
苏锦萝站在甬道处,头顶是灼灼而下的日头。她眯眼,踮脚,往正房厢庑游廊处看去。只见书房槅扇半开,露出里头一张黑油桌案,案旁置银制滴漏,侧边坐着两人,分别是陆迢晔与城阳郡主。
“王妃?”雪雁见苏锦萝突然停了步子,便赶紧道:“王爷吩咐,说会等王妃到晌午的。”
可不是会等嘛,这会子郎情妾意的,是怕她打扰到人了!
苏锦萝原本压下去的心头火立时窜出来。
她烦闷的扯了扯身上的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将视线落到粉墙上。那里种着一棵杏树,一枝红杏摇曳枝头,迎春风灼日,分外妖娆妩媚。
连棵树都欺负她!
苏锦萝提裙,大步过去,踮起脚尖折了一枝红杏,然后唤住正要往书房去送茶的明远。
“喏,给你家爷,将这个一道带进去,就说我先回门了,让他过会子赶过来。”
说罢,苏锦萝将那枝红杏随意往装着白瓷茶碗的木胎漆盘上一扔,溅出几滴茶水,便径直去了。
明远难得愣站在原处,他抬眸,朝雪雁看去。
雪雁轻摇头,跟着苏锦萝一道去了。
明远神思困惑的端着漆盘走至书房门前,轻声唤道:“爷。”
“进来吧。”陆迢晔正在写字,头也没抬。
明远低着脑袋进去,将手中漆盘置于书案上,特意将那枝红杏放到了陆迢晔眼皮底下。
城阳郡主单肘撑在书案上,执着麈尾念珠轻转,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枝红杏上。
她抬眸,看了陆迢晔一眼,心头一喜,正欲去拿,却只听得男人道:“哪里来的红杏?”
城阳郡主动作一顿,尴尬收手。
明远不着痕迹的将漆盘放远,笑道:“方才在甬道处遇见王妃,王妃顺手折的粉墙那处的红杏,说是让奴才捎给王爷。奴才不敢动,这红杏是王妃扔在漆盘上的。”
陆迢晔细看,果见木胎漆盘上溅落几滴清茶,那红杏的一半花枝都快要嵌到茶碗里头去了。
这是……心中有气?
男人伸手,将红杏取出。茶水顺着枝桠,滴滴答答浸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