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了公司,那份辞职报告迟迟没有送出去,忙是一回事,她一个上午都没在公司见到田德本人,连秘书都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几份合同压在她处都没办法签字。
悦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声是从下午的时候,从法务部传出来的,田德找公司的律师拟了一份伤亡责任起诉书,好像是家里有人出事,公司的流程太复杂,起草呈文都要经过好几人的手,要藏住一个秘密,不是靠一个人嘴巴紧就行。
下午的时候,悦颜去个卫生间,隔间里都有人在议论田总家里边的事。
“准是他儿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同事们议论过后,得出的统一结论。
田德的儿子来过公司几次,见过的人都对这个二世祖印象不怎么好。当时他看上了前台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没想到人家结了婚,小孩都生了,田致远送人家花、送人家礼物,还车接车送,结果那女人当了真,跟老公离了婚之后,田致远玩了人家两次,就跑得无影无踪,公司里都说那女的笨,这种二世祖什么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最后闹自杀闹到了公司,还是田德出面替儿子擦的屁股。
田德在公司有口皆碑,有能力还有魅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阔绰,从薪水到社保,都是业界偏上的水准,他能记住公司里每位员工的名字,甚至于在楼梯间碰到清洁工都会主动打招呼。公司里的同事说起田德的时候,仰慕中不怀感激,但是一提到他这个儿子,就只会让人摇头,大概再完美的人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遗憾。
田致远就是他田德的遗憾。
悦颜把这事跟沈子桥说了,本来上午还聊得好好的,沈子桥一直催她快点去把离职手续办了。结果上午刚过,悦颜的手机再没发进来过消息。
悦颜其实不想做那种控制欲太强的女人,男朋友做点什都要跟她汇报。但是沈子桥一直不回她消息又让她开始担心,恐怖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从脑海里划过,等到悦颜真的受不了的时候还是打了他手机,结果提示已经关机。
担心渐渐成型,像一只庞大的兽,蹲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或许因为刚刚知道田德家里出事,这种暗示过于强烈,让她终于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打给沈馨儿,结果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
她实在放心不下,跟公司请了两个钟头的假,回家里一看,是周阿姨给她开的门,跟她说,一家人都在医院。
悦颜脚底一软,像是下台阶的时候少踩了一阶,以为自己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结果周阿姨跟她说,不是沈子桥,是韩玲。
等悦颜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在前台问到了韩玲病房号,等到了门口又有些犹豫,无论韩玲发生了什么,她都未必愿意见到自己。
就在她在病房门口踌躇的时候,沈子桥听着电话从病房里出来,看到悦颜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悦颜道:“我打不通电话,有点担心,就想过来看看……韩玲怎么了?”
走廊上人来人去,不是说话的地方,沈子桥把她往安全通道处领,等四周无人,他才把事情跟她说了。
悦颜听得心都揪起:“怎么会这样?”
沈子桥说:“林东刚当时喝了点酒,幸好韩玲喊救命的时候被酒店的服务生听到,然后报了警。”
悦颜心一突:“那韩玲有没有……”
沈子桥语气平淡:“目前检查来看,就是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悦颜松了口气。
沈子桥看她:“辞职的事怎么说了?”
“田德最近一直不在公司。”
沈子桥沉吟:“要快一点,一想到你还在那家公司上班,我的心也放不下来。”
悦颜心里也是没着没落,拿着他的手,把它从自己脸上拉下来:“知道了。”
沈子桥先把悦颜送回了家,等他回来的时候病房里一片狼藉,杯子、纸巾、纸张扔了一地,连护士都被韩玲赶了出去。
他站在床位看了看她,韩玲闭着眼睛,侧身背对他,看到没看他一眼。
他转身去找韩震。
背后床上那个女人幽幽开腔:“你觉得我活该,是不是?”
沈子桥没说话,肩宽背挺,姿态轻松。
事情不是发生在他在乎的人身上,从头到尾他也表现得最为冷静。
他继续往外走,嘴里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韩震跟圈里几个律师朋友打完电话,正从电梯里出来,沈子桥等着他过来,走到自己面前停住。
韩震对着手机那头说了声好就这样,先把手机给挂了。
沈子桥靠着走廊,分给他根烟。
旁边就是禁止吸烟的牌子。
韩震接住,也没抽,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了看,深吸一口气,他说:“子桥,林东刚是你公司的人,我是没资格处置他的。但是韩玲是我的妹妹,我刚刚也跟几个律师朋友聊了一下,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私下协商,如果走法律程序,去公安局报警立案,事情闹大,人言可畏,韩玲将来也不好做人。”
沈子桥把烟咬进嘴里,也不点,慢慢地说:“姐夫你可能不了解林东刚这个人,他是小人,也不是一般的小人,投机取巧,阴险毒辣,让这种人留在公司就跟留了一颗隐形炸弹一样。”
韩震道:“就找个理由,把他开除了。”
沈子桥摇头:“理由多的是,但是这种人他自以为做的事天衣无缝,没人知道,随便叫他走,只怕他会去外面乱造谣。”
韩震垂下了指尖夹着的烟,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要借这次机会搞臭他,最好能把他弄进局子里去,是不是?”
沈子桥没说话,但是也没有否认。
“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个机会了?”
有一瞬间,韩震感觉自己像拨开了一个迷雾,终于显露出了谜团的本来面目,他气息开始不稳,音量也往上飙:“那你想过韩玲吗?”
沈子桥心平气和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的眼神就是回答。
韩震暗自心惊:“如果这事发生在悦颜身上呢?你还会是这种态度吗?”
沈子桥冷淡一笑,反问他:“你觉得她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韩震脸色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玲差点被人强暴,难道这还是她的错了?”
沈子桥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话一说到这份上,就有要吵崩的趋势。两个人在感情上各自都有偏向,从一开始就没办法做到客观公正,有这场争执也是在所难免。
幸好这时沈馨儿适时出现,她从家里打包了点吃的回来,掐断了争执的火苗。
韩震压住了火气,但情绪并不怎么好,他粗声问道:“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我怕你们没饭吃,让周阿姨做了点吃的带来给你们。”
沈子桥挡在韩震面前,伸手接了过去,问了声:“颜颜呢?”
“她在家里看着早早。”
韩震看着那对姐弟,想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亲妹子,心中腾起一股无力,血缘这种东西到底颠扑不破。
他心灰意冷,什么也没说,掉头回了病房里。
被丈夫当面说了重话,还是当着亲弟弟的面,沈馨儿心里怎么可能好受,不过是强自忍耐,拿出自然而然的语气:“别管他了,韩玲一出事他就这幅样子,你先吃吧。”
沈子桥心知肚明:“不了姐,你拿去给姐夫吃吧,我公司还有点事,要回去一趟。”
“那你路上当心。”
韩震回到病房不久,沈馨儿也跟了进来,把保温瓶放在床头。
韩玲躺在床上,还是闭着眼睛,但是韩震知道,那些话她其实听的一清二楚。他本来是想借此绝了她的念头,现在反而有些害怕,她是不是能承受住那些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