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轩越发觉得温祁昨天应该是有点反常的。
但温祁这个人如果有不想说的事,别人无论怎么套话都没用,他只能暂且按下这一疑惑,等着迎接白天的成果。
四室两厅,洗手间有两间,恰好能一人一间。
夏凌轩不太满意,便吩咐助理把其中一间的水管弄坏了——可怜助理身为堂堂佣兵公司的高层,枪林弹雨不知淌过多少遍,如今竟要偷偷摸摸像个物业人员一样捣鼓水管,还不能被老板娘看出端倪,他觉得这简直不是一般的丧心病狂。
好在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等保姆做好饭,夏凌轩便目送温祁走进洗手间洗手,很快又出来了。
温祁道:“屋里停水了?”
夏凌轩道:“不知道。”
温祁查看一圈,发现整间公寓只有他那间洗手间不出水,便估摸是坏了。
夏凌轩装大尾巴狼,认真地陪着他检查,淡漠道:“可能是水管的问题,明天让物业修,你先和我用一间。”
温祁自然没意见,夏凌轩于是看着他把洗漱用具放过去和自己的摆在一起,心里那种“新婚”的感觉更浓了,唯一的遗憾是保姆的厨艺没有他家宝贝好,否则他会更愉悦。
夜幕降临,夏凌轩望着温祁去洗澡,耐心等待水声结束,跑过去敲门,语气正正经经:“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温祁在里面道:“进来吧。”
夏凌轩便拧开门,瞬间被刺激地眯了眯眼。
浴室蒸汽氤氲,温祁刚穿上内裤,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洗过澡的皮肤像透着一层水,有过良好锻炼的身体削瘦而完美,十分的养眼。夏凌轩感觉喉咙发紧,呼吸都跟着有些重,连忙在失控前收回了目光。
温祁没注意他的反常,只当他要上厕所,便越过他往外走。
夏凌轩在交错而过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爽味,手指的神经一抽,差点要伸胳膊把人整个圈进怀里,好在及时忍住了,浑身僵硬地等着他离开,没觉得是自作自受,反正感觉大饱了眼福。
然而他的好心情很快被泼了盆冷水。
因为温祁出去后直接进了卧室,夏凌轩搜肠刮肚一大圈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找人家聊天,不太痛快地把手下拎了出来。
高层们听说黄老板终于处理完后续事宜并逛完几座艺术馆决定回国了,便在昨天护送满脸感动的胖子离开了天嘉。如今国都就只有一个随时听从调遣的助理——他万分后悔扒了老板的马甲,否则也能跟着同僚们走人,而不是充当老板的感情专家。
夏凌轩问道:“你说怎么办?”
助理道:“我也不知道啊。”
上次的蛋糕事件他们被整得相当惨,这次打死也不乱出主意了。
夏凌轩沉默地盯着他。
“……”助理扛了几秒,悲催地没扛住,弱弱道,“要不找个他喜欢的话题?”
夏凌轩不置可否,沉默几秒道:“你说他要是知道我的真实性格,会跑么?”
您老的性子恶劣成这样,没多少人能忍得了吧?
助理动动嘴唇,含糊其辞:“说不好。”
夏凌轩继续盯。
助理道:“……老板我想到一个和老板娘聊天的办法,你就说出去散步,然后换装,再回来直接敲他的门就好了!”
夏凌轩笑着问:“我是嫌弃自己暴-露得不够快?”
这样您老不就能知道他的反应了么!
助理眨巴着眼和他对视:“你不想让他知道?”
夏凌轩没有回答。
他当然想让温祁知道,毕竟卓发财的性格才是他的本性,他自然更希望温祁能够喜欢上他真实的一面,而不是常年绷着脸的冰块。只是他们才刚同居,这种时候坦白,温祁要是一怒之下搬回家了,他可得不偿失。
不过他也清楚拖得越久越惨,何况温祁早晚会知道。
嗯?等等。
夏凌轩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反正露馅不可避免,不如他故意弄点线索让温祁怀疑他。这样一来,按照温祁的性格不仅会主动找他试探,等查到真相时虽然会不满,但为了整他,兴许不会太快地搬走。
简直一举两得。
至于老婆整他,那就整呗。
他说道:“行,就这样吧。”
助理半句话没来得及说便被无情地挂了通话,默默反应几秒,顿时有点不好。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老板不会真的采用他的办法吧?尼玛他只是随口一说的,要是真那么干被老板娘一下子拆穿了,后果就是两颗超大的太阳对撞啊!
他僵硬地望着暗下来的通讯器,想象老板事后会找他算的账,恍然有一种写遗书的冲动。
三秒后,他立即回拨,磕磕巴巴解释那主意有点不靠谱,希望老板能三思而行。
夏凌轩耐心听完,对他温柔一笑:“乖,我懂,你早点睡吧。”
助理被那声“乖”弄得恶寒地抖了抖,根本摸不准老板的“懂”和他理解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夏凌轩没有多做解释,再次切断了通话。
温祁回卧室后便为自己倒了半杯酒,一边喝一边上网查看新闻,末了站在窗前欣赏一下夜景,休息一晚,转天一早便安安静静走到操场,开始做一朵忧愁的花。
云秋跑来找他,明显感觉他的状态不对,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温祁轻叹:“我在想生命的脆弱。”
云秋道:“……啊?”
“你看这是战区的新闻,在咱们无忧无虑生活的时候,有无数人正活在水深火热中,”温祁道,“云秋,人的生命很短暂,并且只有一次,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这样才活得有劲。”
云秋点头。
“所以我想,我应该要为这些人做些什么。”温祁说着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想法,中间穿插着不少网上搜来的关于战区的小事,有的感动,有的好笑,非常吸引人。
云秋被触动了:“表哥,我支持你!”
温祁道:“谢谢。”
云秋听见哨声,便打鸡血似的跑去集合。
高大的男生见他的神色不对,低声问了两句,得知他被他表哥的话打动,将来要参与人道组织救援活动,努力拯救无辜的生命,顿时额头一跳,便找机会到了温祁的面前,打算和这位少爷聊聊。
他追老婆是想好好过日子的,结果没等追到手,老婆就要被带歪,准备为事业冲锋陷阵去了,温祁这是不裹乱么!
他干咳一声:“温少……”
温祁阴郁地抬起头:“怎么?”
男生问:“听说温少想投身公益事业?”
温祁满脸认真:“对,我想去拯救那些在战区中苦难的人们,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还有我陪在他们的身边!”
那您老赶紧滚啊,别在这里祸害别人行么!
男生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坐在他身边,委婉地表达云秋太娇弱,不适合去战区,希望他能劝劝。
温祁眨眨眼,没料到云秋这么容易就被洗脑了,意味深长道:“他父母没的早,比较缺爱,谁对他好,他就会听谁的话。”
男生一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起身道:“谢谢温少。”
温祁道:“不用谢,走吧。”
男生于是也打鸡血地走了,温祁便坐在那里看新闻,继续做忧愁状,就差找点花挖坑葬一葬了。
棉枫找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个画面,走过去坐下:“你怎么了?”
温祁道:“我觉得自己太渺小。”
棉枫道:“什么?”
温祁闭了闭眼:“我本以为可以忘记那天的事,但最近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生命的消逝,而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棉枫上次没等冲出大厅就晕了,然后一路晕回到了岸上,醒来才得知事情的经过。
也因为太无能,所以他最近都在认真训练,闻言便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你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温祁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伤心。”
棉枫不太会安抚人,只能耐心陪着他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朋友,等上课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教官早已在关注某人,也知道他们班的事,觉得实在太鸡毛蒜皮,便趁着休息时走到艺术家的身边,打算充当一回园丁,浇灌一下受伤的娇花,顺便为他们说和说和,不就是为了一个篝火晚会的节目么,不至于闹到孤立的程度。
他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温祁摇头,“我在思考生命。”
教官道:“哦,思考出什么了,和我说说。”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会永远活着,”温祁看向他,“教官你知道战区每天要死多少人么?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为了和平负重前行,而我却在这里苟且偷生,我觉得太不应该了!”
教官:“……”
温祁沉痛道:“我看了新闻,那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压得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教官道:“……你等等,你不是为了你们班的人孤立你才伤心的?”
温祁诧异:“他们孤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