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止返

老马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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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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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anna touch you

我想触摸你

I wanna make you feel

我想要让你觉得

like you are the only one in this world for me

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我的唯一

I wanna hold you

我想拥着你

I wanna make you see

我想让你看见

yesterday was long ago and soon itll be

昨天很快就会成为很久以前

***

行走在漆黑的荒野中,两束光照亮了我。

适应了黑暗而张大的瞳孔接受不了这种刺激,微眯眼睑几秒,才看清前窗后英气的脸。

车窗摇下,「先上来吧……」

我坐上副驾驶,没有一丝一毫力气,就连道谢都无力。

舒缓的轻音乐回荡,让我有些微晕,什么都想不了。

或者是不愿去想。

一直无话,睁开眼才发现外边景色是一直没动的,车子停在原地,而它的主人正侧头看着我。

莫名地有些囧,我故意岔开话题,「薇薇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是啊,晚上刚把小玉送去学校,回来路上看到有个人,然后就停下来了。」然后话题还是回到我身上,「怎么,闹别扭了?」

看她有些挤眉弄眼的模样,我有点想笑,却没力气笑出来。

「没……没什么……」我支支吾吾道。

也看出我不想多言,「回学校?」

「嗯,明天还要军训。」从这回校要将近一个小时,更遑论加上返程将至后半夜了。

「麻烦薇薇姐了……」

她用鼻音发出的「嗯」听起来像是「哼」。

深夜不虞堵车,除了必要的红绿灯,发动机硬是开出了轰鸣声。

或许是受到飞驰而过的寂寥路况的影响,也是为了不打扰她专注驾驶,音响中的钢琴曲在车身的嗡声下更加清晰,宛如雨点,宛如鼓点,敲在心头。

停下时已是学校东门,幸好东门是常开的。

「回去路上慢点。」我用上万能的送别语。

回以我的又是分不清的一声「嗯」还是「哼」。

校内路灯在繁密的不知名树下朦胧斑驳,安静空荡如鬼蜮。

宿管十一点半锁门睡觉,过了点就得拍门叫醒阿姨,还好车速飞快,门没关,一楼堂前还有人坐着。

白日枯坐,已干的汗意还粘在身上,冲洗好了爬上上层床铺才发现其它几个都没睡,一个个手机亮着。

我睁眼对着站起来能抵到肩膀的房顶,很黑,包括今天一天都是,漫无尽头的黑。

八九月的日照并不像夏至时那么充足,并不会在五点就射下阳光,可也并不会迟于六点多。

然而现在是一个昏晦无风的早晨。

可能今天天气不太好。

上午集合没多久,黑云如期而至,风很大,看样子会有一场暴雨。

这种情况自然是练不成了,教官下令解散,我却依然留在操场上,突然很想看看大学里的第一场雨。

让人失望的是,尽管气压很低,风声浩大,雨水却来得缠绵而纷杂,准备迎接的暴雨最终成了纠缠温热的雨丝。

我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却求而不得,就连身下的草地也是柔软的。

内心的火很热,身体也烧起来了,醒过来后,是跟医院病房一样布局的房间。

大学的校医院就在操场的一侧,门朝路边背对操场。

喉咙很干,四肢很软,有冰凉的液体从手背注入身体,凭借浅薄的常识,我发烧了,仅仅是因为挨了点不大不小的雨。

坐起床头,看不到第二个人,也来不及寻找到底是谁把我送进来的,因为渴得厉害。

就在我忍不住要喊人的时候,巧玉从门外进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的她比往常眉清目秀得多。

「啊,你醒啦!」

「能帮我倒杯水吗?」

「哦!哦!」却见她从包里拿出了我的水杯。

超过500毫升的活力注入,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杯子怎么在你这?」

「看你躺在地上淋雨,喊你也没反应,所以找人帮忙把你背进来了。医生说你中暑了,然后发烧。你的杯子就放在主席台下面,我顺便拿回来的。」

我揉揉头发,才发现头发是干的,不仅如此,上半身也是光着的。

女生当面,「这个……我……」

她红着脸解释,「医生说你体温过高,所以我帮你把上衣脱了擦干散热……」越解释越小声。

我是比较直没错,但不代表我是个木头,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我并不能接受。

所以只好装傻,「谢谢了……」

「没……没关系……」

她慌乱的目光中透着渴望,我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渴望却又无法言明的卑微。

两瓶水吊了一个多小时已将尽,护士进来拔针管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我套上潮湿的上衣,原本是预计吃饭的,站起来才发现她和我相同的装束,还是训练时的墨绿色迷彩军装。

虽然饿得厉害,但还是得先回宿舍拾掇一下。

约好了离女宿舍楼最近的第四食堂,回去换了干衣服赶到时人并不多,却也不少,因为天空乌云未散,雨丝零落,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倾盆如注,所以今天一天的训练都取消了。

这对刚经受六天酷烈的学生来说是难得的好事。

饭量大了不少,快吃完时她才动了一半,长桌隔了两个座位也坐了一对情侣。

不是单纯的男女同学,因为同学之间是不会相互喂饭的。

对于不那么漂亮又不认识的女同学一般我是不会关注的,而我仍然偏向一边的原因,是她横在桌上侧向这边分享给她男朋友的手机上播放的视频。

画面是俯视的角度,像极了公交车司机操作台上的监控,内容也并不清晰,房间却带着强烈的酒店风格,沙发上两个人靠得很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视频到此为止。

「这是什么啊?」男的明知故问。

女生并不答话。

「这我看过,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听说主角就是跟我们同一届的。」 男人通常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这才开学几天……也有可能是高考完就带女朋友去……真是好有本事……」

而女生的心思往往更加细腻,「这从哪传的?不会是酒店偷拍吧?看着装修不错,要是就在我们本地也太不安全了……」

「没事,我爸妈经常出差,家里通常就我一个……」话没说完就被拧了一下,「唉哟……你以前不就经常过来串门,我也去你家……」

敢情还是一对青梅竹马。

「吃完了?走吧。」回过神来桌上两个盘子已经干干净净。

刚回宿舍,暴雨降临,隐约传出雷声。

伫立窗边思绪神游天外,家里还好吗?下雨了没?打雷了没?她会不会又怕了?

我希望那边万里晴空,这并不是什么幻想。

道路两侧一边大于倾盆一边滴雨不落,就像在中间划下了一道连上苍都无法逾越的界线,也不是没见到过,那得追溯到最早的巷院。

惊雷终于炸响,内心深处却又希望那边的天气一如此地,记忆中每当这个时候总是她与我最近的距离。

尽管来到大学拓宽了眼界,可哪怕是梦中最放不下的,还是早就习惯了的身影,即使再喜欢流浪的人最铭记的也是出发时平凡的山村。

相依为命,相互温存,多美好啊……

直觉被什么盯上了,转过身,三个人头扒在床边栏杆上,自上而下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

被他们诡异的表情弄得浑身不自在,我皱眉,「怎么了?」

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由最帅的白肖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雷子,你进来就跑到窗户边上对着空气发呆,打雷以后就开始笑,本来我们还纳闷这雷声不对,盯着你看了……」他抬起手表对了下时间,「看了将近十分钟才分辨出是你发出来的……」

「本来以为你在看视频……」他用上意味深长的语气,「你就不打算跟我们分享分享什么开心的故事吗?」

脸上不自觉凝固的笑容有些变形,我咧咧嘴,刚想扯个理由,却没想到他竟然跟我幽怨起来,「本来我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但是刚刚突然发现,原来你笑起来才是最吸引人的……」

「这点我同意。」汤汤习惯性地推了下上床后已经拿掉的眼镜。

汤宗耀嫌自己名字太正式,表明家里人一般喊他汤汤。

多庆想了一下,补充道:「男人见了沉默,女人见了落泪……」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白肖还在嘀嘀咕咕,看来确实受了刺激。

我揉揉脸,「至于么……」

直到我临出门,他也没再要求我分享我的故事。

来到走廊的尽头,捏着号码只犹豫了一瞬。

回应我的只有听筒里的那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哎,内心叹息。

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宿舍同一边的两张床中间是用梯子连在一起的,每张床下是书桌和柜子,感受到震动,白肖爬起来,见他有话要说,我扶着床铺站在梯上停住。

「打电话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差点问出口,忍住了才点点头。

「没打通?」

「你怎么知道?」这回忍不住了。

我惊奇地打量他,神情逐渐严肃,小声问道:「师承何方?」

他有点懵,「什么?」

我想了想,表达得通俗一点,「算命的?」

他翻了个白眼,也不再故作高深,「神他妈算命的……之前你一看就是在想着某个人,还是单相思,然后又想出去打电话,结果嘛,成功了固然喜上眉梢,伤心了也会失魂落魄,只有不清不楚才忐忑不安,要么是发消息没回,要么就是打电话没人接……」

疑问太多,我不知从何处说起。

「凭什么谁都说我单相思?还有你哪只眼看到我忐忑不安?我明明没有表情的好吗?」

「别人能看出来不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我刚要反驳,他拍了拍我肩膀,「我说老雷啊,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一个习惯,越是患得患失,手里的东西就攥得越紧。」

我下意识看向手掌。

「铁栏杆都快握变形了……要不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看着尺远的笑呵呵的脸,强忍着一拳捣烂的冲动,「你这么优秀你家里人知道吗?」

继续用一下午的时间弥补因病带来精力的消耗,倏然清醒时神清气爽,压在天空的乌云终于退去,昭示着第二天的太阳将会照常升起。

摸到枕边的手机,下意识又划到了阮晴的名字上,天有了将黑的迹象,这个点应该下班了吧?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昨天,已然成为了心头的一根刺,如若当面,是决计不能触碰的,唯有隔着,或许才有勇气问清楚吧?

想了想,中午那会,巧玉做了那么多,还是得感谢一下。

第一食堂集中了最多的烧烤与私厨菜,就是比较远,在医院的斜对面,地图上隔着大半个学校,赶到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二楼人头攒动。

「人好多啊……」这是她的感叹,也是我的想法。

摇了一个号码,我与巧玉捧着饮料等待。

「中午那会真是……本以为没什么,谁知道突然一下子就生病了,幸好有你,不然指不定会是什么后果……」

「啊?啊!没事,朋友之间,应该的……」

「对了,当时人不都是走了吗?你是怎么看到我的?」操场也是远离宿舍的,更何况都已经因为下雨解散了,我很确定当时四下已无人。

「嗯……」她想了一下,结果反问我,「你又是为什么躺那儿的?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想淋淋这雨。」

「那我也是心情不好想看看这雨,谁知道看到一个傻子一样的躺着,好久都不动,过去喊了也没反应。」

「你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

「主席台有顶遮雨,我才不像你,看看就好了。」

「后来,你是怎么把我拖到医院的?」我确信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动我的。

「喊医生帮忙啊……医生说你简直在自杀,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生死之间。

「然后……」我想问的是她帮忙垫付的医药费。

「然后医生要求尽快散热,为了救你,我也是没办法才……」

「为什么不让医生来呢?」

「我也是没办法才谎称你是我男朋友的……」

「为什么不让医生做?」

我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霎时间一团火焰就在她脸上烧了起来,红晕从脖颈肉眼可见地向上蔓延。

幸好在她头发烧着之前,号码牌及时响了起来。

「你坐着,我去拿。」我离开座位后放慢了脚步,好让她能冷静一下,一边也在思考。

八成能确定,曾经高中的同学,如今大学的同学,志气相投的异性朋友,是那种心意了。

无论是谁,当极其在乎的人陷入危险时,都会慌不择路地想要自己动手参与其中,更别提刚才说到认我为「男朋友」时那甜蜜的窃喜。

这样的心理和表情与我曾经何其相似,每当触碰到、嗅到、看到、甚至哪怕仅仅是想到心心念的躯体时,都会如刚才一样。

我努力不去想象在我昏迷时被她如获至宝地接触时她的表情想法。

不寒而栗,宛如一个变态。

我应该,也是那样的吧?而且都数不清多少次了,毕竟,跟阮晴是生活在一起的。

一想到我将被,甚至已经被阮晴视作一个恶心的变态,就像不经意间的那一瞬间对于巧玉产生的黑暗的揣测,只觉食堂的冷气开得过分,熙攘的人群也没有提供丝毫温度。

「怎么这么久?」

「窗口有点慢……」我毫不犹豫地将之摔给了第三方。

「嗯……」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拾起上一个话题,而我内心的小心思还没有停下。

她说是心情不好想看雨,虽然我名字里带了个谐音的「宇」。

我的水杯,哪怕台阶上只剩一个,她也是毫不犹豫地递给了我,连问一句都没有,显然已经十分确信。

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呢?除非她关注我喝水用的是哪个,不知道被她暗中观察多少次了,就连室友用的什么样的我都不清楚。

太熟悉了,对着某个侧脸或者背影发呆,看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次数最多,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自己。

对美食的鉴赏结束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雷宇,其实我……」

我转而直视她。

她有一个吸气的动作,「其实我想……」

我还没反应过来,百分之九十九的表白专用开头语就被电话打断了。

是我的手机,并不是阮晴。

给了巧玉一个歉意的眼神,「周警官啊,新学校怎么样啊?」

「还行吧……周末有没有空?过来帮我个忙。」

「行,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周末早上八中附近咖啡厅见面再说。」

「好!」

挂断电话,人已来到外面的十字路口,巧玉跟在后头。

路灯下,我直视她的眼睛,「刚才想说什么?」

面对我时,昔日骄傲的小孔雀不知何时习惯了低头,「雷宇,其实我想……」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但也没想好怎么拒绝还能做朋友,只把希望寄托在她的临时退却上。

对她而言,无奈天公不作美,话语出口的前一瞬,又被一通电话打断。

这次显示是阮晴。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幸运。

阮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到了我的又一份感激。

人总是这样,总是将失败或成功、悲伤和喜悦归结于自己的倾向,哪怕明知是意外。

接通的瞬间我就控制不住陷入了忘我的状态, 「今天给你电话怎么没人接?刚刚天黑了还没下班吗?」

「加了会班,没信号,刚出来就给你回了。」

谢天谢地,管它有的没的、爱不爱的统统抛到一边,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隔着话筒都掩饰不住。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在家看着,你就……」

许久未见未联系,思念成潮汹涌而来,让我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闭上眼,调整了一下气息,放缓了语速,「妈,注意休息,日子慢慢过,会变得更好的。」

「哼……哼哼……」

劳累的时刻收到一份最需要的思念和祝福,胜过人间任何安抚,她的笑声中带着鼻音,一如我此刻。

很奇怪,明明是幸福和欢喜,却当到达顶点时,便会忍不住眼泪的落下。

病后初愈,睡饱食足,再听到思慕的声音,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满足,让我的思绪开始飞扬。

「妈,最近你在忙什么呢?这周我回去……」

「最近有些忙,过两个礼拜军训结束了放好几天假,到时候回来行吗?」

「好!」重新活过来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但是平时给你打电话能不能接啊?不会天天都这么晚吧?」

「今天是特例,工作上积压了一些,后面到天黑就没事了。」

「那就好……」我此刻的样子想必是极傻的。

「在学校还习惯吗?军训有没有晒得多黑?」

「好得很,军训一点都不累……」我不自觉挺直躯干,仿佛声音也变得更加自信,「妈,我跟你说啊,光我们连就有顺拐的,站他旁边的老是被打到胳膊……至于黑不黑,我那个西藏室友不用晒都比我黑……」

我絮絮叨叨将近二十分钟,被眼前的目光提醒,「妈,你快休息吧,后面我再给你电话。」

「嗯……」她的声音低沉得多,原来已辛苦至此。

巧玉咬了咬嘴唇,「你刚刚说的话比之前一星期都多。」

我有些不好意思,「啊……这不是跟我妈汇报情况嘛……」

「汇报情况至于又哭又笑的吗……」

生理盐水早就干了,我毫不犹豫坚决否认,「你看花眼了!」

她定定注视着我,有无奈,有遗憾,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走吧,回去了……」

昨日的一切仿佛都被遗忘而远离,晚上难得闭眼即入眠。

周二,照常是个大晴的开头,接着以烈日当空,学生是我的身份,军训是任务,专注于眼前的同时,我不吝在休息的间隙,分出一点点关注给相关的人,比如,前同桌巧玉同学。

操场东面是一片树林,上午时投下片片阴影,地上还有成堆展开的太阳伞。

那是女生连,巧玉就在其中,此时正坐在地上发呆。

如我一样在太阳直射下对那块遮光地充满希冀的大有人在,绝不是因为那里的女生连,至多占一小点原因。

她仿佛有所感应,在这边荣耀的墨绿迷彩中花了五秒就准确对着我浮现起笑容。

有些傻,但很纯。

她笑起来抿着唇,我是咧着嘴的,然后把她吓得扭过头去跟她的室友打闹。

这样的对视并不多,休息的机会不多,还要忙着喝水,一天下来大概需要两升,出汗的蒸发量和呼吸排出的水蒸气,与待在空调房中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晚上,我说着,她听着,明明只有四十多公里的距离,却像是南北两个城市,像是此爱隔山海,。

我不知未来会走向何方,如果可以,那就祈愿能够一直这样吧,哪怕此生难跨越。

***

周末的前一天,巧玉问我愿不愿意跟她逛逛周边,说实话我是很乐意的,走走看看已经刻进骨子里,是我的天性。

然而已经答应周警官了。

周末,最早六点的城市公交。

尽管天色明亮,但或许实在太早,包括转的后一辆公交都在城市中畅通无阻,赶到约定地点时咖啡店竟然没开门。

周警官已经等在门口,手上拿着豆浆和油条,手里还拎着一份,看见我后从眼里透出许久不见的神采,咬油条的动作都利落了几分。

「早上吃油炸的不好。」我接过让她帮忙带的春卷,跟她一样蹲在路边。

「什么情况?」

她默不作声解决手头的东西,站起身来扔垃的名字,他叫黎海……」

周警官已经陷入了失神状态。

「而且,峰子在加拿大快两年了……」这是整件事情当中最让人苦涩的地方,三人当中,我是最大的,其次是周警官,峰子比她小了半周岁多。

远处的景色宛如透过蒸汽般扭曲朦胧,让这个世界那么得不真实。

「我先走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或许最好的办法还是莫要问出口,只是装作不知。

我们各自朝向道路的两边,心情同样沉重。

人分亲疏远近,让我暂时放弃思考黎叔和峰子的,只有阮晴。

她说很忙,忙到连见一面的功夫都没有,却在这里。

这是很难用笔墨渲染的复杂滋味,当我毫无防备时book.aavideo.net,她抽走了我的支撑。

回去的公交做过了站,最后在我摇摇晃晃昏昏欲睡时,被铃声惊醒,恰好此时也已到站。

「阮晴……」

「啊……儿子……下个礼拜回来啊……」

她有多欢欣,我就有多悲凉。

「好……」

「别热着……」

「嗯……」

站台上安安静静,我却觉得他们吵闹。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冷淡,她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是不是已经挂断的时候,她低低地诉说,像是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妈好想你……」

我不明白她是由何而发,但并不妨碍我感同身受。

站台上安安静静,我只觉得他们温柔。

「妈,我也……想你……」

「嗯!」

过了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

总有那么一个人啊,每次见到她,听到她的那个时刻,就会忘记一切。

我只恨自己不争气。

我不是可以隐瞒、可以欺骗、可以偶尔不被重视、不是想起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进入东门,经过国旗,穿过斗兽场般的环形教学楼,拱起的问德桥下有一块桥洞。

不是每当日移偏西的都叫做夕阳,湖水绿得耀眼,还远远没到落山的时候,只是腹中烧得厉害。

人总是那么脆弱,无论是热,还是冷,都会加速精力的流逝。

再次看到她的名字,我决定好好组织语言,却仍然在她一句话中败下阵来。

「妈妈到学校了,你快出来接我!」

这该死的身体本能!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努力让自己的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这不是快忙完了,有了点时间就过来先看看你……」

我没心思再去细想她话中的心绪,车窗摇下,远哥对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是怜悯和嘲笑。

有些事,是他知道,而阮晴却对我隐瞒的。

我回以一个笑容,牵着阮晴,拉开车门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你去哪?上来吖!」

面对她的近在咫尺,我扶着车窗故作轻松,「啊!真是的,我忘了教务主任找我还有事,再不回去老师下班就赶不及了,你们去吧。」

她皱眉盯着我一动不动,良久,见我笑容不变,才缓缓舒展开,无奈遗憾地叹息。

「那妈妈先走了……」

「嗯,我回去了……」离开之前,我探手伸进车内搂了一下她另一侧的肩膀。

挥手道别后,我进入茫茫人群中成了不起眼的那一个,只是仍然有一道复杂强烈的视线紧紧跟随,即使到了最遥远的距离,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瞥,她还在那里,未曾离去。

***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当然,并不是填饱肚子这样低级的活动,我的内里已经变得鼓鼓的,应该是怨气。

很久没有仔细地观察了,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尤其当陷入回忆之后眉宇间的沉重,充满暮气。

这不应该是我的样子,或者说不是我从前的样子。

「帅哥,想剪什么样的?」见我一直站那照镜子,一旁的小哥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顺势坐在皮椅上摇摇头,「不清楚,只是想换个形象。」

他开着玩笑,「你这头发已经很短了,再短只能是假光了……」

开学前才理的发,实在太短没法改,要不然也不会把客人劝退。

「那就剪个光的,能反光的那种,行不行?」从小到大没有过叛逆期,这让我很有一种离经叛道的刺激和快感。

「真的要光头?说实话,帅哥,你这头发再留长点我给你设计个发型,保证完美!」

这人不错。

但见我依然坚持,他也就拿工具开始工作起来。

先用推子推到了只有一毫米的程度,再用刀片刮,刀片都换了两次。

小哥的手艺很好,也足够细心,没弄疼过。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感觉万千的烦恼丝都离体而去,不仅清凉,全身都轻了不少。

仔细打量,很圆,很亮,很好。

而且没有了头发,仅有的眉毛变得更加出挑,精神面貌拔高了好几层。

出门的瞬间,感受到刚刚降温的暖风吹过,我成了整条街最靓的仔。

然而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还没有构筑心理建设的情况下,我可以不理会旁人投来的惊奇视线,但不能不在意熟知的人。

这条街上有理发店、蛋糕店、生活超市、联通营业厅和交行,而且拐过去就是离女生宿舍最近的第四食堂,所以说,我遇到了刚从蛋糕店出来的巧玉同学,以及她的室友们。

她也没想过会见到一个这样的我,一时间怔在那里,估计是没认出来。

在我明确朝她走去时,她试探道:「雷宇?」

而我则面无表情,「嗯。」

「你怎么……」

「想笑就笑吧。」

「噗嗤……哈哈……」她笑了几声后继续追问,「你怎么?」

我言简意赅,「嫌热。」

这时从两旁传来笑声,让她想起了室友。

离她最近,也是关系最近,军训时候经常打闹的女孩,好像叫王佳佳,拉过她瞄着我说悄悄话。

巧玉转头看过我,被推到了前面。

她拉着我的胳膊走向远处树下的角落,「到这边来……」

我配合地抬起粗壮的手臂,不然她没那个力气。

后面传来起哄声,我回头望去,她的室友们举手握拳,「巧玉,加油啊!」

前边的人没有回头的迹象,只是走得更快了。

我好像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桥边树下站定,两岸的灯光映照于湖水中,显得柔和而温馨,就连风都是暖的。

「雷宇……」

「嗯……」

「其实,我……」话语被我从河水转移到她脸上的视线打断,不过很快又重新组织起来,「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出口,后面也就顺利不少。

「我喜欢你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确定是很久很久以前……」

喜悦,满足,骄傲,虚荣。

这就是被人当面亲口表白的感觉吗?

「做我男朋友吧!」没想到她会直接贴到我怀里。

知好色则慕少艾,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那活力洋溢的美丽异性对你毫无保留的纯真爱恋,这就是青春吗?

第一次感受到的我,是没可能再想到其它的,唯一清楚的,就是飞快的心跳。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也压根没想过拒绝。

「嗯……」

听到回应,她才抬起头来,却见我看着她的背后,就见三个室友在不远处起哄得更热闹了。

她重又埋进我的胸口,平复了几次呼吸,羞赧却坚定地牵着我的手,到了她们跟前。

「今天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最后一句是向我征询的。

我微笑着答应,「嗯……」

「欧耶!」

「巧玉你太棒了!」

每个人都上来拥抱了一下巧玉,为她高兴。

我们这伙人实在太惹feng情 书库眼了,四个女生一个男生,而且还是个锃亮的光头,走到哪都是焦点。

送她回到楼下,在室友们的注视中,她抱着我,依依不舍。

「我回去了……」

「嗯……」

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松开手,消失在一楼。

「老雷,你……」

回到宿舍,对于白肖的惊讶我已经习以为常。

「怎么?」

「呃……很酷……」

我点点头洗澡去了。

消息提示是巧玉的。

「在吗」

「嗯」

「你今天怎么」

「怎么换发型是吧?」

「能跟我说吗?」

我想了想,「没什么,换个风格,也就这一次,等以后长出来就好了。」

「嗯」

话题就此沉默。

坐了一会,白天饿了一天,现在很饱,实在没有睡意,出门的瞬间,给巧玉发了个消息。

「散步吗?」

「好!」后面还跟个欢呼雀跃的表情。

「那我去你楼下」

「十分钟!」

实际上只有五分钟,我刚到女生宿舍楼下她就下来了,根本没有传说中女生拖延的毛病。

就这一会功夫,从鞋子到裙子到衣衫跟饰带全部换了一遍,甚至还有隐隐的香味。

她主动揽住我的胳膊,「走吧……」

晚间的风正懒懒吹过,穿过头发穿过耳朵,过了夏至,白日虽然依旧炎热,夜间却开始有了温差。

确实已经过去了呢,失去阳光,终将沉寂。

似是想到了什么,专注思考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唯余四周的夜景。

校园广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个人一起散着步/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听到心跳/在乎我和天气一样温度」

「雷……」这是她对我的「爱称」,说既然都已经是亲密的关系了,首先要从称呼上体现。

「嗯?」

「一直忘了问你,你喜欢我吗?」

「之前只是有好感,今晚之后就变成了喜欢。」

她很开心,却并不满足,盯着我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能完完整整地对我说一遍吗?」

「我喜欢……」当话语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这一刻,我终于想起了阮晴。

心头颤抖,下意识想要对她说声对不起,「我……」

然而,想起之前因为我的答应带给她的欢愉的表现,面对她的期待,出口时已变成了,「我喜欢你。」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

「我是你第一个说喜欢的女生吧?」我的犹豫被当作了腼腆。

我想了想,「确实是第一个说出口的。」

她的眼睛开心得眯了起来,脸颊紧紧贴在我的胸口。

「那你呢?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呢?」

他的脸红红的,眼睛是迷离的,「应该是高三的时候吧……」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你拿到项链,觉得你好厉害,然后高三补课,你送我回家,就慢慢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

「觉得你不是一个肤浅的男人,比其他人有安全感……」

「嗯……不早了,回去吧,明天又要军训。」

来回一圈已是一个小时过后。

「雷,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

床上,我闭眼久久无法入眠,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坐起,怔了一会,发现另外三个还亮着。

是忘记每晚一通的电话了吧。

最后,被我以今天见过面为由省去了。

早餐是在军训晨练之后,因此也没机会表现「男朋友给女朋友送早饭」的戏码。

昨晚突发奇想来了那么一出,集合时却不敢不带帽子,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我和巧玉都离了各自宿舍的小集体坐到一块,对白肖他们已经不言自明,摘下帽子的那一刻,我对他们说:「我秃了,也变强了。」

「牛!」×3

训练休息期间。

「雷子,说说,这开学才几天你就把到妹了,有没有什么诀窍?」

「人家主动跟我表白的。」

这时候,巧玉自东边望过来,我回以笑容。

「不会吧?」

「真的,昨天下午,我弄了这个发型,刚出来就吸引到她了,然后她就拉着我到湖边表白了。」我尽量让语气诚恳,试试能不能忽悠瘸个把两个。

我指着头顶,「可能,这就是关键吧……」

「我信了你的邪……」可惜并没有人上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勇的。

下午集合前,巧玉找到我,「现在所有女生连都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了……」

毕竟辨识度摆在那里。

「可能大部分男生也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其实这时候的情侣也只能一起吃个饭,至于晚上都还要组织训练,只不过强度比白天低很多,然后大家坐下来唱唱歌。

尽管蚊子多,但已经适应了两个星期,再加上教官和老师们的经验之谈,花露水的销量很高,尤以「SIX GODS」为最,也就是「六神」。

教官通知,明天晚上暂停一次训练,解散后,巧玉找到我,说班上其它几个女生都想跟我认识一下。

「必须拒绝!」

这是原则问题,一定要表明立场,却被她否定了。

「大家都是同学,认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这么简单?

换做我是她可不会这么想。

「再说,就算我不同意,她们私底下直接去找你怎么办?还不如我在场监督!」

「那不行,她们找我我也是拒绝的……」

「哼~」虽然明知我有表演做戏的成分,可这番表决总归让她的「虚荣心」大大满足。

作为回报,她踮脚在我脸上留下了她的花露水香味。

「到时候我把室友也叫上一起,怎么样?」

「很棒!」对我提出这个建议的奖励是另一边脸上的花露水。

分别之前,她扭扭捏捏不肯离去,犹豫许久,「雷,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什么要求?」

「你先答应,好~不~好~嘛~」

「嘶——」半边身子瞬间软掉。

撒娇发嗲是女生天生自带的技能,用上这一招无往而不利,前提得是漂亮。

「好吧,我答应了。」

「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啊?」她悻悻竖起一根食指,「一下,一下就好!」

俗话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脚,一般人摸不得。

不过那指的是一般人,我揉揉她的脑袋,牵起她竖着食指的手放在头顶,像是在玩两个人的游戏。

「怎么样?」我笑着问她。

可能是没想过这么轻易就能得逞,她象征性地轻轻感受两下便把手掌拿开,转而大力抱住我。

「你真好……」

「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嘛,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凑近我的面庞,越来越近,我只觉她的唇瓣在夜色下如此迷幻诱人。

「咳——」路人走过时无意发出的咳声惊醒了我们。

我们确定是无意经过的路人,因为他的眼睛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过。

有点干,我润了下唇,「回去吧。」

「嗯……」

很多时候都讲求一个缘法,缘法不到不好强求。

路过桥上,我下意识双唇含舌,思绪飘飞。

亲吻……真正的亲吻……唯有阮晴……

跟巧玉的交往真真正正才只过去一整天而已,这份好感如初恋般纯澈美好,像是迟来的青春。

却没有办法使我悸动,使我强烈到每分每秒都要相见。

而阮晴的身影不断在幻想与现实中交织,我已经疯魔到看见她就站在桥下路边。

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肩……全都化作了「渴望」。

我晃着脑袋把她甩得无影无踪,又陷入了自我否定——怀疑——否定——怀疑的循环之中。

「哟,回来啦?」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为此我感到十分同情,与骄傲,并且回应了两个博大精深的汉字:「呵呵……」

「别说我不讲义气,我可是废了好大工夫才说服她出面请咱班其余几个女生一起聚餐,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真的?」三人中有两个直接坐起来,还有一个刚刚摘下耳机,茫然地问了句,「什么?」

「好了,兄弟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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