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燕低着头,花白的鬓发有几缕垂下,眉心深深的川字即便他不皱眉时也极为明显。
“离开京城,我们又能去哪?”
顾世雄咳嗽了好几声,年过九十的他早已气力不济,说起话来声音很是虚弱。
“王爷,虽然在京城你还是镇南王,可这个镇南王到底有没有实权,又有多浓的讽刺意味想必您比我还清楚。李启天留着咱们,为的是炫耀他灭了大燕的丰功伟绩,咱们赖以求生的依靠,不过是建立在李启天的戏耍之上。
“眼下朝局变动,李启天连番做出那等愚蠢之事,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舆论倒向逄枭。依老朽愚见,将来这二人必有一争,未来若继续留在此处,王爷恐被波及,不如趁现在李启天尚且未曾注意到这里,悄然遁走,以后便是天高地阔了。”
“天高地阔?”尉迟燕苦笑着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因他的苦笑而堆积更深,“你的意思是,出去后,做个平凡的农人?”
“若想平安度过一生,王爷做个平凡的农人是最好的选择。将来买几亩地,置办些房产,再娶一方妻室,忘记过去,忘记自己的身世,就当一个没有过去,只有未来的人。”
屋内一片寂静,尉迟燕眼中一片泪意朦胧,最后竟然哭着笑出了声。
“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从父皇将那烂摊子交给我,之后我走的一切道路都是迫不得已。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经受这样的人生!”
顾世雄叹了口气,拍了拍尉迟燕颤抖的肩头,“时也命也,王爷这一生享受过荣华富贵,也经历过灭国之痛,若能彻底放开,往后的人生平淡安宁,也不算一件坏事。”
尉迟燕抬起头,透过泪雾看着顾世雄。
顾世雄鼓励的对他点了下头。
“……好,便依您所说。咱们找个时间,想法子逃出去吧。”
顾世雄欣慰的点头,“老朽这一生,辅佐三代帝王,如今若能护您平平安安,远离灾祸,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若无您帮衬,我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尉迟燕摇摇头叹息道,“我从前峥嵘之心不减,自己却没本事,平白的给您添堵。如今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我才如大梦初醒。这天下,早已是别人的天下。而我若能了此残生,也算是造化了。”
“您严重了。到底是老臣无用……”
“老恩师!”
尉迟燕与顾世雄都心酸不已,抱头痛哭起来。
隔日,镇南王府长史发现了尉迟燕与顾世雄失踪,急忙将消息禀给了李启天。
李启天得知后只沉默一瞬,随口吩咐了一句:“去追。”便没了下文。在他眼中,尉迟燕是去是留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这么一个毫无建树的亡国之君,他留他性命就是为了玩罢了,丢了便丢了,只当走失了一只哈巴狗,也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