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贵客降临,端午当天一大早,萧府门上插了艾草,上上下下都忙碌开了。和所有的大户人家一样,府上的主仆为了应酬,反而常常忘了中秋当团圆,春节该守岁,重阳该登高,节日本身应该高高兴兴。
倒是荻芦书舍,除了挂艾草、包粽子,墨非毓头一天就将萧锦弘送来的香囊、五色线分发下去。一大早,府上佩香囊的佩香囊,栓五色线的栓五色线。墨非毓给叫小月月和大月月的两个小丫头画好额后,让巴祁吩咐下去书舍今天以玩为主,一切从简。因此,除了几个老妪在厨房里包粽子外,其余的索性在书舍后院放起了风筝,玩起了斗草游戏。大月月比小月月两岁,但也是上个月才满十四周岁,两人在园中疯跑,放一会风筝,又玩一会游戏,俨然成了书舍最忙的人。
翻了一会书,天忽然阴了下来。墨非毓便由巴祁陪着,在后院看大家放风筝、玩游戏。他的主要任务是判裁斗草游戏的胜负,并解说两人找到的花草名称。
“你们几个到底行不行啊?”连着三合,看门的小伙元斐都以绝对优势胜出,正洋洋自得地显摆自己的战果。
“你找得多,你厉害行了吧。”小月月一把拉过挨着元斐的大月月,大声道,“让他自己玩,让他一个人得第一,我们几个玩。”小月月在众人中年纪是最小的,但说话竟是最管用的,此言一出,不管大的小的,都一起响应,纷纷跑开了。
“你们……”元斐被众人抛弃,一脸无辜地向墨非毓告状,“先生,他们都欺负我。”
墨非毓笑道:“谁让你仗着自己是男孩子跑得快,一点儿也不肯让着他们?”
元斐不服气道:“愿赌服输,是他们自己太笨了。”
“是吗?”墨非毓笑着看他一眼,“前几场,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而已。你信不信,我能让他们每个人都赢你?”
“每个人?哼,我才不信,只要公平比赛,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能赢我,我就三天三夜不吃饭,不睡觉。”
“这话可是你说的哦?”
“男子汉一马既出,驷言难追。”元斐一急话也说错了。
墨非毓轻轻招手:“你让他们过来。”
元斐道:“大家都过来,先生有话说。”
待众人都走过来,墨非毓道:“刚才元斐说,斗草的游戏,你们中间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能赢他,他就三天不吃不睡。”
元斐仰着头,一副绝不会输的样子。
小月月道:“他手长脚长,我们当然都跑不过他。”
墨非毓笑道:“我有办法啊。”
“什么办法?”众一起扑了上来。
墨非毓轻声道:“后山有个石洞你们知不知道?”
众人齐声回答:“知道。”
墨非毓微微提高声量道:“昨天,我在石洞里藏了一个包袱,包袱里一共有五种不同的花草,谁先拿到,谁就能获胜。”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一阵忙乱。还是小月月首先反映过来:“赢不了啦,给他听到了。”
墨非毓笑着轻抚她头发:“没关系,我知道一条捷径,元斐,你可以站远些吗?”
“怎么不可以,我站远远的。”元斐胸有成竹地退了十几步,又捂住耳朵,“我捂住耳朵,巴老爷,你监督我。”怕众人不信他,还鼓起了腮帮,竟连气息也屏住了。
巴祁有些木然地望着元斐。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为墨非毓撑着伞,一句话也没有。显然全然不理解这种事有什么用,大家为什么会笑。
墨非毓看了元斐一眼,这才低下头。众人交头接耳秘议一阵,纷纷散开道:“好啊,太好了。”
墨非毓招呼元斐过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齐声大呼:“准备好了。”
“好,游戏开始!”
话音方落,元斐已在丈余之外。片刻功夫,干瘦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望着元斐远去,不但没有赶紧追上去,竟看戏似的没有一个挪步的。
小月月倚在墨非毓膝边,问道:“先生,他会不会不知道捷径?或者知道捷径,但是避开那个水坑?”
“不会的。”墨非毓声音十分温柔,他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不由多说了两句,“他跑得那么快,连你们没去也没发现,也一定发现不了那个陷阱……”
“啊喔……”一声穿云裂帛地惊叫从后山传来。片刻功夫,一个泥人果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人从头发丝到脚底都是泥水,连嘴里、鼻孔里也是稀泥。一迈步,还有泥水从鞋里飞溅出来。
大家早已笑得前俯后仰,有好几个几乎岔过气去,大月月笑得坐在了地上,小月月的小手撑在一棵树上,拼命让自己站稳。
“原来是你吗捉弄我。”走到近处,元斐又是委屈,又忍不住笑。他做梦也没想到墨非毓会捉弄自己。
小月月道:“元斐哥,过来我看看你的尊容。”
“走开!我决定了,一个月不和你说话。”元斐大声道。
“此话当真?”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月月笑道:“那算了,本来,我还想让大家替你瞒着这事。某些人不领情,我只好现在就去一五一十告诉祥嫂啦。”
元斐一听这话,似乎才想起自己闯了祸,怔怔片刻,忽然换了一副神色:“好月月,我的衣服弄成这样,我娘知道一定非打死我不可,求你饶了我吧,好妹子,哥求你了。”
小月月退了一步:“你不是一个月不和我说话吗?”
元斐笑道:“开玩笑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这样,一会儿我的那份粽子也归你。”
“这还差不多,大月月,你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赶紧趁着太阳好晒干。还有,这件事大家都不许说出去。”众人纷纷领命,竟没有一个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