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色渐染的八月初旬,天空中总见细雨飞舞,似乎永远也晴不开。
“多谢大人还江南望清白,些许菲仪,聊表微忱,还望大人笑纳。”萧府客厅之中,蒙何弓着腰,微微侧身而立。
“老蒙啊老蒙啊,给你说多少次你我之间不必见外,你就是不听。”萧子钰心绪很好,一面笑着,一面将昆喜斟的茶递给蒙何。
蒙何捧过茶,赔笑道:“我知道最近风声紧,大人放心,都是些珍异的小巧玩物,无伤大雅。”
“坐。”萧子钰以舒适的姿势坐了下来,端起茶道,“怎样,江南望的生意近来可好?”
蒙何斜欠着身坐了:“这件事本就是小店含冤,大人又派墨先生前来审查,所以影响极微。”
“那就好。”萧子钰说完,随口道,“到底是谁投的毒?”
蒙何闻此,快到嘴边的茶缓缓放在了膝上,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发僵,不过他显然早有准备,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萧子钰不相信墨非毓出面的案子凶手还能漏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凶手提前在酒水里下的毒,早就逃了。”
“我记得,江南望的酒窖只有通过后厨的一扇小门才能进去,而且你们日夜都有人看守防盗,这样也能被人下毒?”
“嗯。”
“嗯是什么意思?”萧子钰望着他,追问道,“怎么,你老蒙也有事瞒我?”
“蒙何不敢,”蒙何顿了一顿,道,“凶手轻功了得,根本没走门,而是从梁上进去的。”
“江湖中人?”萧子钰一振,散漫的视线忽然变得尖锐如针,慢慢的,脸色也变了,“你确定凶手是江湖中人?”
蒙何不料萧子钰反应如此剧烈,目光不禁有些发虚:“客店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凶手是从酒窖的房梁上进来的,整个房间只留下一个脚印,而这个脚印离出口足有两丈余,常人绝难办到。”
“哪个门派干的?”
“我真的不知道,”蒙何沉吟了一下,“墨先生不让说。”
“什么?”
蒙何将手中瓷杯放在桌上,见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忙缩了回来,紧紧握住裤腿:“墨先生轻而易举就查出凶手不是三东子,而是酒出了问题,也很快就得出凶手是江湖中人的结论。只是,他查到此处便没有继续再往下查,似乎害怕再往前走一步,他还叮嘱小弟不要继续追查,也不要告诉大人,说得好像不听他的话就要闯出大祸似的。”
蒙何将此事全盘托出,不是没有经过慎重考虑的。其一,只要与萧子钰相见,就难免会提起这件事,与其闪烁其词不如直言不讳。其二,萧子钰掌握着江南最大的两个江湖门派,如果凶手是江湖中人,十有八九就与萧府有关。如此既能显示出对萧府的知无不言,绝不怀疑是萧府指使,也能避免日后生出什么隐患。
不过见萧子钰如此反应,他心下也不由十分忐忑,一面说着,一面留意捕捉萧子钰面上细微的表情。
很可惜,他完全没看懂。
“先生嘱咐你不要继续追查,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萧子钰重新问了一遍。
“是。”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也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蒙何有些发懵,似乎觉得这个话题结束得太突然了,又不好多问,只道:“是。”
之后的谈话,萧子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蒙何不敢久留,说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座位上,萧子钰望着桌前尚未写完的公文,脸色阴沉得就像暴风雨前夕。这时候,他脸上的迷惘、惊怒才毫不遮掩地显现在脸上。
和往常一样,昆喜一言不发立在一角,他就像书房里一件普通的摆设,虽然存在,但很多时候都没人留意他。
不过今天,萧子钰发现了他。
“你怎么看?”
过了一会,昆喜才道:“大人是……问奴才吗?”
“难道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吗?”
因为萧子钰望着桌子,所以昆喜看了他一眼:“奴才不知大人让我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