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邹幽瑞被押送往西京之前,萧子钰仍不敢放松对湖州的控制,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和萧子戊、萧锦弘都不在府上。墨非毓本欲回村,不巧王夫人的心痛病又犯了,他只好留下来。除了每天为夫人号脉问诊,下午要么和琳儿喝喝茶,论论茶经,要么撑伞到院中走一走,有时候由巴祁陪着,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出去,日子倒也清闲。
这一日,琳儿来云舍送花后,依然留下来煮汤泡茶,陪他说话。墨非毓望着她娴熟的手法,笑着道:“你已经尽得我的真传,可以出师啦。”
琳儿将一杯茶递给他:“茶只一味,存乎于心,先生对茶的悟性,我一辈子也学不完。”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你已经有所悟,总之我已经倾囊相授,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琳儿轻皱娥眉,托着下巴想了一想,忽道:“先生是叫我以后不要来了么?”
“当然不是,”墨非毓笑着抿了口茶,很快转移了话题,“我让夫人常常出来走走,今天你碰到夫人了么?”
琳儿摇摇头道:“没有,我听刘嬷嬷说,夫人整夜整夜睡不好,常常半夜心悸气短,要下床在房间里走好久才能有所缓解,但只要一躺下去,过不多久心又跳得厉害,这几天神志愈发恍惚了。”
“夫人现在的病况,更要坚持每天走走,这样,你帮我把这些花送过去,顺便帮我告诉夫人,让她一定坚持每天到室外游动游动。”
“现在吗?”
“现在天气正好,对夫人的病有好处。”
“那好,”琳儿当即起身,将干花放进筲箕,“我这就去。”
她刚出门,墨非毓又道:“天天让你来这里偷懒喝茶,总归是不好的,不要让夫人晓得我们是好朋友。”
“嗯。”琳儿偷偷一笑,转身去了。
来到王夫人房间,小心翼翼叫了门,良久门内传出一虚弱的声音:“谁啊?”
“奴婢是琳儿,墨先生吩咐我来送花。”
“进来罢,门没锁。”
琳儿听这声音十分微弱,只怕夫人又患病,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透人心脾的茶香扑鼻而来,与屋内冷清,还有些昏暗的布置形成鲜明对比。
“放桌子上罢。”王夫人一个人斜靠在椅子上,一抹阳光透过窗棂,投进屋里,将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映得苍白如纸。
琳儿将干花放好,偷偷看了一眼夫人,道:“先生吩咐奴婢转告夫人,一定坚持每天出去游动游动。”
“他倒细心,知道我今儿没出门,”王夫人眼睛睁大了一些,目光仍是一动也没动,“刘嬷嬷这些天没日没夜地伺候我,昨儿个病倒了,我一个人也懒得动弹。”
琳儿扫了一眼屋子里:“夫人身体不好,屋子里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可不成。”
“我一个人难得清静,就没唤你们了。”王夫人说完,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既是先生吩咐,那就出去走走吧,来,琳儿,扶我起来。”
琳儿扶着王夫人起身,王夫人看到桌上的药碗,才想起忘了喝药:“看我这记性,刘嬷嬷不在,药凉着忘喝了。”
琳儿将她扶着缓缓坐下,转身去端药,无意间见到旁边的茶杯茶具,不由多看了一眼。
“夫人刚才没喝茶吧?”
“我就泡了杯茶闻闻香气,来,药给我。”
只喝了一口,王夫人感慨道:“我就是没这命,你看我,这辈子只有喝茶这么一个爱好,老天爷偏要我天天吃药,不让我喝茶。”
琳儿忙道:“夫人快别这么说,墨先生医术高明,他说能治好你的病,就一定能治好。”
王夫人端着碗,将口中汤药咽下去后,缓缓道:“墨先生到府上有些日子了,也不见这病有什么好转,这个墨先生,查起案子来是有板有眼,至于岐黄之术嘛……”说着轻嗳了一声。
琳儿没听出夫人弦外之音,只记得不要让人知道她和墨非毓是朋友:“夫人,很多病其实都是心病,只要心绪好了,病也就好了。”
王夫人喝了药,将药碗递给琳儿,琳儿放好碗后,托着她胳膊往外走。
“你也知道茶后不能服药么?”
“茶前后半个时辰都不能服药,奴婢还知道,茶和肉、鸡蛋、蟹黄、黄豆,还有好多东西都不能同食,也不能饮酒。”
“是嘛,药茶不能同饮的话我听过,不能饮酒倒是头一次听说,俗话不都说茶能解酒吗?”
“俗话也不见得都对啊,酒后饮茶非但不能解酒,还易致腰腿坠重,小腹冷痛。另外,夫人常年带着病,身子虚寒,天天喝龙井也是不好的。”
暖暖的春阳一晒,王夫人精神好了一些,看了琳儿一眼,道:“你这丫头懂得不少啊,你很懂药么?”
“奴婢不懂药,只是对茶艺略知一二罢了。”
王夫人更有些诧异:“你怎知我喝的是龙井?”
“夫人房间里满屋子都是龙井茶香,傻子也知道了。”
“闻香识茶?”王夫人十分欢喜,“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杯茶是明前茶还是雨前茶?”
“夫人,这不公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