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凤年双脚落在街面上时,没了白衣僧人一丈净土的佛法护持,顿时一口鲜血涌上喉咙,给他硬生生强行咽回去。其实从徐凤年御剑离去到此时御剑返回,不过小半个时辰。小镇事态也已经稳定下来,在角鹰校尉罗洪才的五百骑和隋铁山的拂水房死士镇压之下,差不多人人带伤的王远燃一行人已经被拘禁起来,而祁嘉节也让殷长庚这些勋贵子弟返回客栈,他则跟李懿白以及柴青山师徒三人一同站在街道上。小镇内外不断有甲士赶到,连武当山辈分最高的俞兴瑞都来到小镇边缘,站在一堵泥墙上,虽未进入小镇跟祁、柴两位剑道宗师正面对峙,但这个师兄弟六人中“唯独修力”的武当道人,明摆着是来堵他们退路的。
当宋庭鹭、单饵衣这两个孩子看到满身鲜血的徐凤年时,呆若木鸡。在从师父嘴中以及跟祁嘉节的对话中得知大致内幕后,少年是震惊于这个姓徐的竟能真接下那一剑,而白衣少女则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她差不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那双灵气四溢的漂亮眼眸中隐约有泪光,双手十指关节泛白,死死抓住那本《绿水亭甲子习剑录》。
徐凤年对罗洪才和隋铁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大可以退出逃暑镇,五百角鹰轻骑和七十余锦骑都如潮水瞬间退去,屋顶上那些死士和弓手也是纷纷撤掉,一气呵成,无声无息。这股恰恰因为沉默反而越发显得有力的气势,尤其让曾经在春雪楼当过十多年首席客卿的柴青山感到惊心。广陵道也可谓兵马强盛,但是那么多支精锐之师中,除了藩王亲卫,大概也只有当时的横江将军宋笠调教出来的人马,勉强能拎出来跟这拨北凉境内驻军比一比。
徐凤年没有看到东西姑娘和南北小和尚,心想应该是买完东西开始登山了。
徐凤年对祁嘉节和柴青山说道:“咱们进客栈聊一聊?”
柴青山笑道:“有何不可?”
腰间又挂上了那把长铗的祁嘉节默不作声。进了客栈一楼大堂,只见空荡荡的,住客显然早就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了,徐凤年挑了张椅子坐下,柴青山和祁嘉节先后落座,宋庭鹭刚想要大大咧咧坐下,就被李懿白拎着后领扯回去,少年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师父身后。此时殷长庚一行人都站在了二楼楼梯口,但只有离阳天官之子殷长庚独自下楼,走到桌子附近,不卑不亢地问道:“王爷,有我的位置吗?”
徐凤年把两截断剑轻轻放在桌上,一截长度已经远远超出桌面,一截短如匕首,他微笑道:“殷公子坐下便是,死牢犯人还能有口断头饭吃呢。”
殷长庚脸色僵硬,当他看到徐凤年胸口那处鲜血最重的伤口,只是瞥了一眼,很快就落座,眼帘低垂。
祁嘉节正襟危坐,闭目养神,柴青山则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那两截断剑。虽然此剑出自东越剑池的大奉剑炉,但除了宗门内那群年迈的铸剑师,哪怕是他这个宗主,也从头到尾没能瞧上半眼。成剑之前,此剑如待字闺中的女子,但已经远近闻名,其剑气冲天,柴青山身在剑池,感受最深。但可惜这么一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代名剑,才“出嫁”便夭折了。此时断剑,就只剩下锋锐而已。
徐凤年没有着急开口,客栈内气氛凝重。就在此时,那个没有跟随师父一起进入客栈的背剑少女,捧着一大堆刚买的衣衫鞋袜跑进来。其实不能说是买,铺子早就关门,是她硬生生踹开大门,拣选了衣物再丢下一袋银子。单饵衣怯生生道:“北凉王,你赠送我一本秘籍,我还你一套衣服,行吗?”
徐凤年笑了笑:“做买卖的话我亏大了,但如果是人情往来,那就无所谓了。单姑娘,你把衣服放在桌上好了,回头我登山前会换上的。”
满脸焦急的宋庭鹭踮起脚尖,在身材修长的师兄李懿白耳边小声说道:“师兄师兄,咋办啊?师妹这个样子,该不会就留在北凉不回咱们剑池了吧?”
徐凤年不理睬这个少年的忧愁,对祁嘉节开门见山说道:“这一剑若是成功,你能助长剑道,朝廷也能安心。其实挺佩服你们的,都说天高皇帝远,结果你们处心积虑来这么一手,也真看得起我这个都不在江湖厮混的家伙了。是有人在剑上动了手脚,你祁嘉节已经知道,我也不跟你们绕圈子,你祁嘉节今天就滚回太安城,十年之内不许出一剑,再帮我捎句话给你主子,我会找机会跟他聊一聊,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祁嘉节猛然睁眼。
“怎么,没的谈的意思?”
原先一直用袖袍笼住双手的徐凤年,缓缓提起手臂,双指弯曲,在那截极长断剑上接连敲击,让人目不暇接。与此同时,徐凤年轻轻出声笑道:“折柳送离人,不只是你们中原的习俗,我们北凉也有。只不过北凉跟你们不太一样,这边离人一去,很多人就回不来了。不知道你祁嘉节到了北凉,会不会入乡随俗?”
长一丈余的断剑,折断成了数十截。
一截截断剑悬空升起,在桌面上轻盈转动,如柳叶离枝,随风而动。
祁嘉节冷哼一声,看似发泄怒意,其实在座诸人都清楚这是京城祁大先生示弱了。
“柳叶”缓缓落回桌面。
一颗心吊到嗓子眼的殷长庚如释重负,年轻贵公子的额头已经有汗水渗出。
但是下一刻,殷长庚只感受到一股清风扑面,紧接着就给撞击得向后靠去,连人带椅子都轰然倒在地上。
整张桌子都被一人撞成两半,柴青山转头望去,只见祁嘉节被徐凤年一只手掐住脖子,这位祁先生整个人后背抵住客栈墙壁,双脚离地。
祁嘉节腰间那柄长铗仅是出鞘一半。
徐凤年一手掐住祁嘉节的脖子,一手负后,抬头看着这个体内气机瞬间炸裂的京城第一剑客,笑道:“受到同等程度重创的前提下,要杀你祁嘉节,真没你想的那么难。来而不往非礼也,回头我就让心中肯定对你颇多怨恨的殷公子,带着你的脑袋返回太安城。”
随着剑主的气机迅速衰竭,长铗缓缓滑落回剑鞘。
心思急转的柴青山最终还是纹丝不动,心中喟叹不已,这个年轻人,真是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啊。
这个年轻藩王为了杀祁嘉节,别看这般轻松写意,身上刚刚有干涸迹象的鲜血恐怕又要多出个七八两了。
徐凤年松开手,已经死绝的祁嘉节瘫软坐靠着墙壁。
二楼楼梯口的男女,赵淳媛和高士箐都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惊呼出声。高士廉、韩醒言两个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少年赵文蔚第一次重视这个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的离阳藩王,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更多留心白衣少女单饵衣。不同于哥哥姐姐们的震惊畏惧,这位只在书籍上读过边塞诗的少年,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居高临下第一时间打量起在座几人的反应。看似面无表情,但是左手使劲握住椅子把手的剑道宗师柴青山;双手微微颤抖重新扶正座椅,犹豫了一下才坐下的殷长庚;以及那个嘴角带着笑意缓缓坐回位置的年轻藩王。那一刻,自幼便对姐夫殷长庚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赵文蔚,心思开始急剧转变,以前不管爹怎么说都听不进去的隐秘话语,一下子都开窍一般,尤其是那句“文蔚啊,那殷长庚只是个太平宰相,做不成乱世首辅,我赵家有这样的女婿,未必是福”。
徐凤年对柴青山笑道:“柴先生刚才能忍住不出手,让我很意外。”
柴青山回应道:“王爷没忍住出了手,草民更加意外。”
一身血腥气越来越浓重的徐凤年瞥了一眼柴青山的两个徒弟,说道:“柴先生收了两个好弟子,东越剑池有望中兴。”
虽然把这个风度翩翩却行事狠辣的藩王视为大敌,但是宋庭鹭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杆。
废话,被武评四大宗师中的一个亲口夸奖,这要传到江湖上去,他宋庭鹭就一夜成名了!以后再离开宗门行走江湖,还不是轻轻松松就知己遍天下?
柴青山爽朗笑道:“那就借王爷吉言了。”
徐凤年对少年宋庭鹭笑道:“听说你要做第二个在京城扬名的温不胜?桌上有这几十截柳叶飞剑,我送给你,你敢不敢收?”
少年扬起下巴道:“有何不敢?!”
柴青山无奈叹息,这个惹祸精。这些东西,何其烫手啊。
徐凤年果真收回桌面上那些断剑,起身道:“殷公子,劳烦你领我去一趟祁嘉节的屋子,换身衣服好上山。”
白衣少女看着徐凤年那双血肉模糊、可见白骨的手,匆忙捧起衣服道:“我帮王爷拿上楼。”
柴青山更无奈了,死丫头,这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猜测剑池跟北凉不清不楚吗?
殷长庚带着徐凤年登楼,少女紧随其后,楼梯口那些同伴在这之前就退回屋子。
宋庭鹭脑袋搁在桌上傻乐和。
李懿白打趣道:“有了新剑,就不担心你师妹了?”
少年始终盯着那些柳叶残剑,越看越喜欢,撇嘴道:“反正也争不过徐凤年,听天由命呗。”
柴青山一巴掌拍在这个徒弟的后脑勺上:“瞧你这点出息!”
殷长庚在二楼走廊尽头停下脚步,轻声道:“这就是祁先生的房间了。”
不等徐凤年动手,白衣少女就已经伶俐丫鬟似的率先推开房门。
徐凤年站在门口,对殷长庚说道:“如果你有胆量,回到太安城就跟殷茂春说一声,蜀王陈芝豹如今有谢观应竭力辅弼,如虎添翼,一旦给他在广陵道树立起威望,此人对朝廷的威胁,不在我徐凤年之下。当然,说不说都是你殷长庚的事,况且我也强求不来。”
殷长庚似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突然低声道:“王爷,我能否进屋一叙?”
徐凤年愣了一下,笑道:“无妨。”
俏脸微红的背剑少女正在欢快忙碌,不但那些衣物放下了,甚至连背着的那柄剑也一并搁在桌上,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此时更是端着个木盆出去。她看到那殷长庚也跟着走进来,惊讶之后,也心眼玲珑地不问什么,只对徐凤年略带羞赧道:“王爷,我去帮你烧一盆热水,可能要王爷等一会儿。”
徐凤年玩笑道:“去吧去吧,不过这次帮忙,我可没东西送你了。”
少女低头小步走出屋子,到了走廊中,就开始蹦蹦跳跳了。
给少女这么一打岔,殷长庚心境也平稳了几分。他亲自关上门,在徐凤年坐下后,殷长庚没有顺水推舟跟着坐下,就那么站着,正要说话的时候,发现徐凤年伸手捂住嘴巴,触目惊心的鲜血从指缝间流淌出来,尤其是胸口那一大摊血迹,让殷长庚忍不住怀疑就算你是武道大宗师,流了这么多血真没事?徐凤年喉咙微动,放下手掌后,轻轻呼吸一口气,笑道:“你们那位祁大先生死前虽然没有出剑,但是他馈赠给我的十八缕剑气,正在肺腑中翻江倒海呢,只好请你长话短说了。”
殷长庚尽量不去闻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快速酝酿措辞,说道:“王爷可曾听说坦坦翁有意要让出门下省主官的位置?”
眼角余光中,殷长庚看到徐凤年伸出一只手按在腹部,五指弯曲各有玄妙,似乎是以此镇压那些剑气。
徐凤年眼神玩味,点头道:“听说了,你爹和你老丈人都有可能接替这个位置,算不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殷长庚摇头沉声道:“赵右龄对我一向看轻,这中间也有赵右龄对幼子赵文蔚期望极重的原因。事实上王爷应该心知肚明,我爹当年第一个离开张庐,比赵右龄、元虢、韩林等人都要早,正是因为他在对待北凉一事上,跟老首辅起了分歧……”
徐凤年笑着打断道:“分歧是有,不过你也别急着往张巨鹿身上泼脏水。殷茂春当年率先离开张庐,有关北凉的政见不合只是一小部分,更多还是先帝的意思。先帝需要培植一个能够继顾庐之后,能够以文臣身份与张庐抗衡的人物。只可惜青党不争气,江南道的士子集团更是不堪,殷茂春两次暗中拉拢都没能成事,这才不得不待在翰林院这一隅之地,不但先帝大失所望,更失望的还是元本溪才对。”
于是,殷长庚说不下去了。
言语间,徐凤年时不时咳嗽一下。他继续道:“读书人果然天生就不适合面对面地谈生意,幕后谋划倒是一套一套的。行了,你说不出口,我替你把话说了。你爹跟赵右龄虽然是亲家,但一直相互看不对眼,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爹真正的至交好友,愿意视为同道中人的官场同僚,就只有马上接任淮南道经略使的韩林吧?怎么,要我北凉照顾一下志向远大的韩大人?那么你们的回报呢?”
殷长庚突然有些底气不足,轻声道:“韩大人在淮南道赴任后,会立即向朝廷提议将经略使府邸搬到蓟州和河州交界处……”
徐凤年点头道:“明白了。”
殷长庚松了口气,因为再说下去,有些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言语,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徐凤年挥手道:“行了,你放心返回太安城,淮南道和蓟州那边,你在回去的路上,也让那位经略使大人放宽心。”
殷长庚欲言又止。
徐凤年冷笑道:“该怎么做,北凉这边自然会权衡,总之不会让你爹和韩林难堪。这笔买卖,肯定是你们那边更划算。”
殷长庚作揖道:“那长庚就静候佳音了。”
殷长庚悄悄离开房间,发现不远处站着那个端了一盆热水的剑池少女。
徐凤年当然没那脸皮让一个无亲无故的少女服侍自己,关上屋子独自脱去身上袍子的时候,也有些纳闷,年纪越大反而脸皮越薄是怎么个情况?一炷香工夫后,潦草包扎完毕、清清爽爽的徐凤年,重新打开房门,少女眨巴着大眼睛,不说话。徐凤年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小姑娘,谢了啊,以后如果能等到北凉不打仗了,再来这儿游历江湖。关外风光,虽然比不得中原江南那儿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但也很美。”
少女眼神有些幽怨,他揉她头发这个动作,太像慈祥的长辈了。
徐凤年突然一抱拳,笑眯着眼,学那江湖儿女大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白衣少女给吓了一跳,然后笑得不行不行的,怎么也遮掩不住,怎么也矜持不起来。
徐凤年大踏步离去,到了酒楼外,罗洪才已经在门口牵马等候,身边站着束手束脚的锦骑都尉范向达,还有那个负伤后、从凉州游弩手之职退回境内任职的锦骑伍长陶牛车。
徐凤年接过马缰绳,上马前望向那个身负内伤而脸色苍白的陶伍长,伸出大拇指。
年轻藩王一骑绝尘而去。
罗洪才轻轻踹了一脚范向达,在翻身上马前,又重重拍了一下陶牛车的肩膀,大笑道:“好样的,这回给我长脸大发了!”
差点给一巴掌拍地上去的陶牛车,憨憨笑着。
锦骑都尉范向达闷闷不乐。
陶牛车转头说道:“范都尉,掐我一下,怕自己在做梦。”
范向达给逗乐,笑骂道:“大白天做个鬼梦!”
陶牛车豪气干云道:“范都尉,今儿我请你和兄弟们一起吃酒去,管够!”
范向达讶异道:“就你那点银钱,还都给家里人寄去了,能管够?”
陶牛车嘿嘿笑道:“这不有范都尉你帮忙垫着嘛。”
范向达愣了愣,然后鬼鬼祟祟搂过麾下伍长的肩膀:“陶老哥,商量个事儿,反正今天就咱俩加上他罗校尉三个人,校尉大人这不跟着王爷去武当山了嘛,晚上喝酒,要不你就跟兄弟们说一声,说王爷是朝咱们俩竖起大拇指的?”
陶牛车一本正经道:“范都尉,借钱归借钱,又不是不还,我陶牛车可是实诚人!”
范向达叹了口气。
陶牛车放低声音道:“借钱不收利息,这事儿就成,咋样?!”
范向达哈哈笑道:“没问题!明天我再请一顿酒!”
为了照顾受伤的陶牛车,两人都没有骑马,都尉和伍长并肩走在这逃暑镇上,陶牛车突然眼神恍惚,轻声说道:“我是胡刺史带出来的最后一拨游弩手,有些晚了,咱们标长都尉就都喜欢吹嘘他们亲眼见过大将军,在关外那些年,把我羡慕得要死。范都尉,等王爷带着咱们打赢了北莽蛮子,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跟更年轻的小伙子说一句,想当年咱们也亲眼见过王爷的?就隔着这么两三步的距离?!”
范向达点了点头,沉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徐凤年和罗洪才上山的时候,俞兴瑞也在。徐凤年跟老真人讨要了一颗丹药,让罗洪才回头送给那个锦骑伍长,还叮嘱说别说是他的意思。
当徐凤年来到茅屋前时,赵凝神就坐在小板凳上,身边还有条空着的板凳,而那位白莲先生正帮着徐凤年搬书、翻书、晒书。
徐凤年坐下后,跟叔叔赵丹坪同为龙虎山当代天师的赵凝神平淡道:“王爷如果要兴师问罪,贫道绝不还手。”
徐凤年冷笑道:“不还手?你还手又能怎样?”
赵凝神眺望远方,说道:“贫道愿意在武当山上结茅修行十年。”
徐凤年瞥了一眼那个忙碌的白莲先生,笑道:“怎么,为了能够让白莲先生安然下山,竟然舍得连天师府的清誉都不要了。”
白煜缓缓起身,擦了擦额头汗水,走向徐凤年,蹲在两人身边,习惯性眯眼吃力地看着这个北凉王,笑道:“王爷,让赵凝神走,我留下,如何?”
徐凤年笑了。
这个白莲先生,明显比祁嘉节甚至是殷长庚都要识趣多了。
白煜伸出一根手指:“但是我只能留在北凉一年,在这一年间,我也会尽心尽力。”
徐凤年伸出一只手掌:“五年!”
白莲先生摇头道:“这就不讲理了。一年半。最多一年半!”
徐凤年嗤笑道:“四年。就四年,给你白莲先生一个面子,再别说少一年,少一天都没的谈了。”
白莲先生还是摇头:“四年的话,中原那边黄花菜也凉了,而且北凉根本就不需要我白煜待四年,王爷是明白人,一年半,足矣!天下大势,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