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盛夏, 南方的天气更是湿热难耐,南征军由水路南下,不少北方士兵因为水土不服,在船上上吐下泻,军心似乎很不稳定。
在一个小港靠岸后, 齐浅意巡视了一圈,脸色有些沉重地回到了主舰上。
裴亦昀正在甲板上朝着身边的近卫交代着什么, 海风轻轻吹过他年轻的脸庞, 倒显得格外坚毅。
待近卫领命离开后,他一转眼就瞧见了朝船上来的齐浅意。
裴亦昀上前朝她行礼:“见过齐将军。”
他们两人在军中虽是平级,但齐浅意参军年资更久, 故而裴亦昀才会朝她行礼。
齐浅意却有些不自在,毕竟裴亦昀还有平王的封号在身,她便微微侧过身子避过了裴亦昀这一礼:“王爷客气了。”
裴亦昀微微拧起了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笑道:“现下是在军中, 齐将军不必如此多礼。”
齐浅意明白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裴亦昀看了看齐浅意的脸色,试探着问:“方才,齐将军是去其他船上看望士兵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实话说,不容乐观……”说到这个, 齐浅意的脸色更沉重了, “我本以为南边气候温暖, 就算有些水土不服,也不会比北地那些寸毛不生的极寒天气艰苦了。可没曾想,如今这许多人上吐下泻的,连地都下不了,更罔论上战场了。”
实际上,南下之前,齐浅意根据南方的天气已然做了些准备,可如今她手下的士兵还是吐的吐病的病,显然还是难以适应南方的气候。
当年北征之时,她跟从主将出征,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并不需要她关心。而这趟南下,她自己领了一支队伍,却弄成了这样。
想到这里,齐浅意的脸上带了些懊恼和自责。
裴亦昀听她这么说,才知道情况竟变得这么严重了,也跟着肃容道:“北方人来南边,难免有几个会水土不服。但若是一群人都如此,或许就不止这一个原因了,可能也与食物或是水有些关系。”
齐浅意一听,也跟着上了心,又问了裴亦昀几个细节问题。
裴亦昀见状,便提议同齐浅意一道去看看她手下兵士的情况。
两人忙碌了一整日才回到主舰上,齐浅意的神色比早晨的松快了不少。裴亦昀见她这样,唇角微微扬了扬。
为了南下方便,南征军的大小将领都住在主舰上。齐浅意虽是女子,却也不要求特殊优待,和其他将领的房间都在同一层。
更巧的是,齐浅意和裴亦昀两人的房间正好相邻。
他们二人并肩朝船舱里走,嘴里还不断谈论着即将迎来的和越王秦虎的恶战。
“秦虎是南方人,对南方的掌握程度必然远超出我们,若是想战胜他,恐怕并不容易。”
齐浅意微微蹙着眉,说起这句话来,似乎也隐含担忧。
裴亦昀明白她的顾虑。
固然齐浅意曾在北地打过不少恶战,可也是第一次与秦虎狭路相逢。秦虎此人,诡计多端,又熟悉南方地形,是个难缠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南边虽是秦虎封地,可也是大宴治下的土地,若是夺不回来,更对社稷有碍。
他刚想开口宽慰齐浅意几句,却见她眉目很快舒展开来:“尽管如此,我们早已做好充足的准备,举步小心,相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裴亦昀笑了笑:“齐将军说的是,如今该担忧的人,应为秦虎才是。”
齐浅意想起之前斥候来报,说起秦虎的兵力配置,实在有些奇怪,不像是准备充分才来造.反的,倒像是被逼急了,才会临时有了这么个决定。
直到前两天,大都出的事传到了他们这里,齐浅意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必然是裴亦崇为了引开大都兵马,这才使计逼得秦虎造.反,好方便他引贼兵入宫。至于裴亦崇是怎么做到的,恐怕只有他和秦虎自己知道了。
好在宫里阿娆和陛下都没大碍,齐浅意这才能潜下心全心全力去对付越王秦虎。
齐浅意满腹心思,也没和裴亦昀多说什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亦昀有些愣怔地目送她进房间,嘴唇微微张了张,终究没有喊住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齐浅意在房里看了会儿南方的堪舆图,便更衣睡下了。毕竟即将迎来大战,她还是更愿意多睡会养足精神,好对付那个老狐狸秦虎。
谁知睡到了大半夜,齐浅意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自从习武后,她的听觉就格外灵敏,就连睡着的时候也很警觉,一点点声音也会引起她的注意。更不用说船上的房间只以木板相隔,隔音并不怎么好。
她发现,居然是裴亦昀的房间传来的动静,便也跟着起身,打算出去看看究竟。
一出房门,齐浅意正撞上了也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的裴亦昀。
裴亦昀穿着一件全黑的夜行衣,甚至都用一块黑布将脸蒙上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微微诧异地望着齐浅意。
齐浅意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怔在原地许久,才压低声音开口问他:“你这是……往哪里去?”
裴亦昀也不知自己如此放轻手脚了,怎么还会把齐浅意弄醒。他发懵了片刻,便轻声解释道:“我已向元帅请命,亲自南下去秦虎驻地附近查探一番,一人快马来回,也容易隐蔽,预计十天不到便能回来了。”
裴亦昀竟打算亲自深入秦虎驻地?
且不说这里边有多惊险,但就说裴亦昀是自己请命前往的,齐浅意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