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湖思量片刻,缓缓仰起头,目光沉沉直视元和帝,“婢所言句句属实。”
她自己没有资格与帝王对视。倘若元和帝动怒,她便死无葬身之地。然而,她不在乎。
阮侧妃因她忠心护主才留她性命。她也不能辜负阮侧妃一番美意,既是护主,那就护到底。
娘娘落入阮侧妃手中生死难料。但是,只要元和帝一声令下,命神机司速速去寻,兴许能为娘娘挣得一线生机。
绿湖唇角紧抿,目光坚毅,“阮侧妃于宫中蛰伏多年,难保不会做出妨害陛下以及太子殿下的事来。婢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婢即便死,也不希望陛下以及太子殿下受到任何伤害。”膝行几步,躬身伏地,“还望陛下尽早应对,切莫延误时机啊。”
她不敢明着求元和帝派人去救温婕妤。一旦开口相求,很有可能触怒元和帝。但等神机使到了。她再复述一次前因后果。神机使定能明白根源即是阮侧妃,只要找到她就有可能救出娘娘。
元和帝盯着绿湖纤细的脖颈看了看,沉声道:“宣郑琨。”
绿湖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吾皇圣明。”
元和帝勾起唇角,嘲讽笑道:“延琪宫果然都是能人。”
闻言,绿湖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她存了私心不假,但那也是元和帝逼的。他不在乎娘娘的生死,但却不能不在乎自己以及太子。
绿湖在心里讥诮的撇撇嘴,将身子俯的更低,额头轻触冰凉的金砖,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延琪宫早已是元和帝掌中任其搓圆捏扁的面团。蝼蚁般卑微,根本不值得元和帝动怒。
元和帝目光淡淡从绿湖脊背掠过,轻叹口气。
虽然他不愿被一个卑贱的婢女左右,但还是得让郑琨进宫走一遭。其他且不论,单说阮侧妃会法术,就已经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究竟这宫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术士,亦或是通晓法术的奴婢?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元和帝手脚冰凉,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金喜春脚步匆匆步入殿中,乜了眼神情不定的元和帝便垂下眼帘,行至床畔,低声对元和帝道:“阮侧妃用过午膳之后将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打发出去,说是要静心作画,不许打搅。”
元和帝眉梢动了动,“她人呢?”
“不见踪迹。”金喜春向元和帝耳际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门窗都是关着的,门外也有宫人把守,谁也说不清阮侧妃何时出去,又是如何出去的。”
元和帝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视线向下,落在绿湖身上,问金喜春,“延琪宫那边呢?”
“温婕妤近来不常出寝殿。有时头都不梳,在窗前一坐坐一天。她不喜人多,单留绿湖一人伺候。事发时,只有绿湖在场。”金喜春小心翼翼斟酌着说辞,“不过……奴婢带人将延琪宫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愣是寻不到温婕妤踪迹。而且,照寝殿中留下的痕迹来看,的确有人闯入,并且给绿湖施了法术。”
老金添新本事了?元和帝蹙起眉头,“你能看出门道?”
金喜春连连摆手,“不不,奴婢仅仅是从脚踏上的汗渍推断出来的。寻常人出不了那么多汗。这不正好跟绿湖说的,阮侧妃让她脏腑疼痛难当对上了。”
原来如此。
老金年轻的时候是个手重的。他给人动过刑罚。这点子眼力还是有的。
元和帝嗯了声,“我已命人去宣郑琨。等他来了,你带他去延琪宫和东宫走走看看。”
金喜春赶忙应是,扭转头看向额头触地的绿湖,“您若是问完了话,就让她出去吧。放这儿碍眼。”
元和帝竖起手掌摇了摇,“我想听她再说一遍当时是何情境。”
再听一遍就是老郑进宫之后呗?
金喜春没有再多嘴,任由绿湖跪在那里,转身去给元和帝调了盏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