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南傻在原地,安捷暗骂一句这老书呆子,吃屎都赶不上热的,却在冲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一把拉起他,摇摇欲坠的大殿上大块大块的石头混着不同颜色花花绿绿的毒蛇掉落了下来,很快把四个人都冲散了,安捷不敢停顿,拽着没什么行动能力的莫燕南直奔殿门。
大石柱子轰然倒下来,砸在地上砸出个大坑,莫燕南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踉跄了一下带着安捷也摔到一边,他低头一看,绊住他的东西居然是老马横陈在地上的尸体!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尸体原来不是在他们身后么,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这里?
大殿顶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下来,正冲着莫燕南的脑袋,他想躲,可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都动不了一下,他想这回终于轮到他了,索性闭上眼睛,却在以为剧痛到来的一瞬间猛地被人撞开。
老教授惊恐地瞪大了中看不中用的一双眼,自己正被安捷半护在双臂间,后者的肩膀被巨石扫到,衣服被撕开了一大块,尘土和血水混在一起,那裸露出来的肩膀上已经看不出哪里是好肉哪里是伤口了。
直到脚下的晃动暂时停止了,安捷才撑不住摔倒他身上,男子俊秀的脸上惨白一片,冷汗淌下来,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却仍然从嘴里逸出一声细细的痛哼。
“安、安捷!”莫燕南手忙脚乱地扶住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脚把碍事又诡异的尸体踢到一边,扶着他靠着倒下来的大石柱坐下,“你伤到哪里了?怎么样?”
安捷咬着牙摇摇头没出声,他现在一出声准时破口大骂,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今天短路了,看见大石头落下来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居然是一路上老书呆子对自己隐隐约约的照顾,递过自己舍不得多喝一口的水壶的样子,声称沙漠危险坚持要带着自己走时候的样子,被围困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要自己把他丢下的样子……居然下意识地就扑上去救这个老书呆子。
这买卖算是赔大发了。
安捷粗粗地喘了几口气:“老莫,你还记得刚才墙上的字么?”
莫燕南一愣,点点头。
安捷用牙齿咬着,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草草地沾着一点盐水整理了一下伤口,罢了长出了口气:“你看那句‘高楼梦断一时间’了么?一出来这边就塌了,你觉不觉得这是在告诉我们什么事?”
莫燕南皱皱眉,讨论到这个问题,他好像又找回了自己的认真镇定:“《太平广记》里说,‘博白山下有绿珠井,本安定梁氏,女貌非常,而眉尤异,绿彩而鲜明,舒而长,蹙则圆如珠,故名曰绿珠。’被晋人石崇买回去,后来据《晋书》记载,赵王司马伦叛乱,他的亲信孙秀向石崇所要绿珠而不得,恼羞成怒,派兵矫诏捉拿石崇,绿珠为报石崇而从高楼跃下。所以乔知之这《绿珠篇》的最后一句是‘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
“这句倒是听说过。”反正在老教授面前,安捷也不怕露怯,他想了想,“‘一代容颜,高楼梦断一时间,百年离恨,斗转星移了无痕’,其实就为了暗含最后几句话?”
“我很奇怪,”莫燕南抱着膝盖坐在一边,语速极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经过推敲,“石崇虽然家财万贯,又和绿珠有这么一段典故,但是并不算历史上的什么重要人物,当然绿珠就更不能算了,为什么这两个小人物会是刚刚……那个,呃……怪物嘴里唱出来的主角呢?还有那行字。”
“秦淮月和霸陵雪我可以理解,大概就是说这里时空各异的建筑风格,可是后边就像是风花雪月了,除了暗含绿珠坠楼的典故,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说不定谜底就在‘绿珠’两个字,”安捷忽然说,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分开,把手腕递到莫燕南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块镶着黑珍珠的半块白玉太极荧荧地露出一点光芒,将那些身前不一的绿色珠子映照得晶莹剔透,“老莫,你这东西究竟打哪里来的?”
珠子已经完完全全地卡到了安捷的皮肉里,莫燕南一看也能看出来卡得非常紧,就像是在往安捷的骨头里钻似的,他一怔:“这……怎么会这样?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啊。大沙漠旁边的小镇子你去过么?那边也算是旅游区,有些民间手工艺人的小摊子,我……我就是从那边买的,才一百多块钱,玉料不错,我就买了一个……”
“你还买了别的么?”
“没有,当时考古队日程紧,我也就抽空在镇上逛了半天,看见这串珠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漂亮,非买不可似的,再者价钱也可以接受……”
“你两个女儿就买一个?”
“不是,”莫燕南伸手抚过珠子中间的白玉片,皱皱眉,“我想应该有一对的,太极分阴阳,阴阳又不可分割,本来觉得旅游区的东西都差不多,这个摊子上没有,下一个摊子上总能有差不多的东西凑成一对,谁知道就没找着。”
安捷拖着下巴不出声。
莫燕南想了想:“你……你的意思是,这串珠子和古城有关系?不会那么巧吧?”
“是太巧了,”安捷眯眯眼睛,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绿珠,绿珠……”
莫燕南看看周围,发现两个人已经被倒塌下来的巨石巨柱包围了,有些累地吁出口气,伸开腿,却不小心碰到了老马的尸体,他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哆嗦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想尽量离尸体远些。
“莫教授,我隔行如隔山,不大懂这些东西,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觉得这古城是什么时期的?什么人建造的?”
这问题真问着了莫燕南,老教授的职业操守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拿不准的事情不会乱说,迟疑了半天才习惯性地把眼镜摘下来细细地擦:“老实说,我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