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角梳子“啪”地扔到梳妆台上,砸飞台面上几件精致轻巧的宝石首饰,紫珠端着洗脸水进门儿就见小主人又在发脾气。
“我的小姑奶奶,这才刚起身,谁又惹着您生气了?还不好好装扮起来,去给公爷和夫人问安?这会儿闹起来误了请安时辰,当心世子知道了又训斥你。”放下水盆,紫珠无奈地弯下腰四处找掉下去的耳坠和珠花,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今日国公爷七十大寿,连两位王爷也要来贺寿,您可千万别出岔子呀!”
楚星涟年纪不大,性子可火爆得很,仗着公爷和夫人的宠爱,一点不讲理。她这会儿拿自己的东西撒气,砸坏了转身就忘,要是回头又想起来了,找不见东西一准又来找丫鬟们的麻烦。
星涟生气的时候别的丫鬟都不敢多说多做什么,恨不得找个理由跑得远远的。紫珠是她祖母秦国公夫人赐给她的一等侍女,从小服侍她长大,身份与其他丫鬟不同,也是她身边唯一敢说道她的人了。
镜子里映出一张福娃娃似的少女脸庞,肌肤白净通透,乌黑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这脸蛋嘛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她还没长开,个子小,平时又爱吃,身体免不了圆滚滚的,快十四岁还没抽条,看着一团孩子气。
“烦死了,谁稀罕客人来?来了他们也只眼巴巴的盼着多看几眼月河,府里府外这些人,成天月河上月河下,月河东月河西,哼!我就不待见她!”两道稀疏的眉毛皱起来,星涟接过另一个丫头紫檀递来的湿帕子,胡乱在小脸上抹了几下就扔回去。
脸上擦了防皲裂的香膏,身后负责她妆发的丫鬟这才打散她发黄的头发,沾水给她在脑后梳了两个圆髻,周围各攒一圈宝石为蕊的小绒花。衣服选的也喜庆,大红缎面,白兔绒毛滚边,只不过仍是个小女孩的打扮。
星涟同父异母的姐姐楚月河只比她大两岁,已经是虞京最有名的美人才女,若非庶出,只怕早就被定为王妃人选。
她嘟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泄气。这一副小姑娘的模样,自己都知道远远比不上月河的如玉风姿,她心里偷偷恋慕的桓律又怎么喜欢得起来呢?
星涟是秦国公世子楚文轩的次女,上头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还有就是庶母所生的姐姐楚月河。
人人都知道这秦国公府里有个楚月河,容貌性情才华皆是一等一的好,每每有什么大宴小宴,大家都对出风头的月河夸赞不已。反观她这个正经嫡出的孙小姐,在外有名也是有名,占的却是个刁钻顽劣,飞扬跋扈的恶名。
儿子是未来的继承人就不多说了,肯定是最受全家人重视的。此外相较之下,楚文轩当然更偏心懂事又优秀的长女,况且楚月河还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
至于星涟,她的娘亲虽然出身不输于国公府的名门,又是先帝亲封的郡主,身份非比寻常,只是嫁过来之后与世子感情淡薄,对她这个女儿亦不是十分上心。
星涟对世子夫妇而言就是个不该有的意外,打一生下来就爹不亲娘不爱,便是贴身伺候的丫鬟看着她也觉得怪可怜的。幸好国公夫妇最心疼小孙女,接到身边养了好些年,没教她受着半分委屈。
这也要多亏了星涟从小厚脸皮,两三岁的时候做错事被爹凶了就知道往爷爷奶奶怀里爬,撒娇卖萌告状信手拈来。她幼时生得太可爱,奶声奶气的,嘴巴又甜的跟蜂蜜一样,老人家谁拒绝得了?
有国公府里最大的两尊神宠着护着,她上哪儿都横着走,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时日一久,星涟就被宠坏了。
星涟幼年常去外祖郗将军府上玩耍,那边有几个舞刀弄剑的表兄弟,跟他们厮混久了,淘气得像个男孩,书不好好念,专爱骑马打架。
大一些了女儿家应有的婉约柔顺一概没有,更别提什么歌舞女工等技艺,长到快十四岁,她拿针线的次数还没拿马鞭的次数多。
外人讥笑秦国公府嫡出的孙小姐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只可惜楚月河国色天香才华横溢,那样的好资质却是个庶女。这些话让楚文轩听到了,心里越发对小女儿和妻子不喜,觉得亏欠了爱妾白氏和长女月河。
因此星涟一方面看不起,却又实打实地嫉妒着自己那深受父亲看重的的庶姐。紫珠叹口气,知道劝也没用,这小祖宗是不懂得什么叫“大度”的,她只得默默收拾好东西,清点梳妆匣有没有什么缺失。
星涟最讨厌别人拿她和月河比较,今天这种宾客云集的场合,比较却是无法避免,也难怪她一大清早就心情欠佳。
“紫珠,我给爷爷准备的贺礼呢?可别出纰漏。”让她们拾掇自己的间隙,星涟问道。
这是星涟的特权,楚家其他的小辈都称呼秦国公和夫人“祖父祖母”,只有星涟叫他们爷爷奶奶,这爷孙的感情羡煞国公府其他晚辈。
紫珠自橱中拿出一只锦匣:“在这收着呢,我昨晚还检查过,好端端的。”
虽然她送什么秦国公都挺高兴,星涟还是花了许多心思,希望自己亲手制作的贺寿礼物能更让祖父惊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