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糠糟之妻,大字不识一个,跟着丈夫从前是吃野菜咽米糠的。丈夫得了功名之后为表示自己不忘本并没有休了她,只是纳了名貌美的小妾。她有儿子傍身,日子也还算好过,后来泼辣的女儿又嫁给了姚老爷做侧室得宠、后来又扶了正,她的底气就更足了。偏偏庶出的儿子又是个木讷得可以的,而她的嫡亲孙子自小聪明伶俐很讨丈夫欢心,那妾室心中郁郁前些年又去世了,马家老爷子虽然又纳了个通房,可在马家内宅,她的地位却是无人能动了!
马老太太如今的心愿有三:一是伶俐的孙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二是孙子娶一门大家闺秀的媳妇,早日开枝散叶;三是女儿早得麟儿,为姚家生个儿子!
可惜,就目前来说,这三个还真就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马氏笑笑,目光转向姚存慧:“外祖母年纪大了,你们姐弟三个替母亲多尽尽孝吧!好好陪外祖母几日!”
姚存慧姐弟相视一眼,心底各自不屑,面上却一脸平静,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姚存慧欣慰的瞥了一眼幼弟,知道前几天的谈话有了效果了,若在往常,姚诗赞听了这话哪里能忍得住,恐怕早就跳起来嚷嚷“她不是我外祖母!”之类的话了,难得今天跟在自己身边,一脸的乖巧。
马氏也有些疑惑,略带怔忪的瞟了姚诗赞一眼,在他干净清澈的眼底没看到什么阴谋,便点头笑道:“那就好,那么母亲就先回去了!”
“娘,过两日记得派车来接我们啊!”姚存美忍不住说道。
马氏脸上顿现不悦,继而和颜悦色笑嗔道:“傻孩子,还用得着娘派车来接吗?叫你槐安表哥送送就好了!都是自家人,哪有这么多讲究!”
“哦!”姚存美应了一声。她也不是非要母亲派车来接不可,只是在告诉母亲,小住两日她是要回去的。琼林苑的住处多舒服,马家即便是马老太太的屋子,也比她的琼林苑差的远了!
马老太太私下里早已听了马氏的话,此时看着姚存慧双眼放光,特别是看到她身上、头上的配饰首饰,恨不得立刻就将她留下了,笑呵呵的一个劲同她说话,问这问那,什么“绣活做得如何?平日里都绣些什么?会不会下厨?做的什么拿手菜肴点心?早上何时起床?晚上何时睡觉?每天可都给你母亲请安?”诸如此类云云,俨然一副太婆婆考校未来的孙媳妇。
姚存慧心里恼火得不得了,心道这马家一家果然都是极品!偏偏还发作不得,便呆板规矩的一一回答了,绝对不多浪费说一个字。而侍奉一旁的容妈,早已气得胸膈间隐隐作痛,血气直冲脑门。
本来么,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就好比打球一样,一个人发球打过去,另一个人接球再继续打过来,有来有往,这谈话才不会断。
可是姚存慧呢?只接球绝不继续打过去,于是就变成马老太太单方面的发球了。仍凭她不断的找话题,不断的开口,她问一句,姚存慧便答一句,绝不多话,马老太太没说多大会无话可说,便又抬头看向了容妈。
“你就是慧儿身边的奶娘?”马老太太笑呵呵问道。
“是。”容妈也学着姚存慧,淡淡点头。
“呵呵,你们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我看她性子蛮好,文文静静的。”马老太太又笑问。
“回您的话,左右不过一般闺阁小姐们做的事一样。给长辈请安、绣花。”容妈答。
“哦,我怎么听说慧儿进了姚家米行帮忙呢?”马老太太目光在容妈和姚存慧之间转了一转,大不赞同道:“姑娘家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我们马家的姑娘,我就不准她们抛头露面!还不如学学怎么持家呢。”
姚存慧捧着茶垂眸看鞋尖,容妈说道:“主子的事,老奴不敢妄议。”
“这是我爹的意思,让我帮帮忙而已。”姚存慧抬头笑道。
“那多不好啊,将来嫁了人,婆家要有看法的!而且,连带着对婆家的名声都会有影响!回去快跟你爹说说,别去了!米行哪儿就缺你一个人呢!我家老二,就是你群芳表姐他爹,很老实的一个人,你爹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叫他去帮忙嘛!都是亲戚,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马老太太见姚存慧难得主动回答一句字数最多的话,心里一高兴,又念叨了一大串。
姚存慧笑笑,没有答话,心道,您还真能说!我们姚家的事,轮不到您来操心!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马老太太见姚存慧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您的话有您的道理。”
“唉!是个明理听话的孩子!”马老太太满意的笑起来,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姚存慧,笑着夸赞了几句,又笑道:“你爹和你母亲也算疼你,嫁妆怕是都准备妥当了吧?没准啊,很快就给你找个好婆家了,呵呵!”
马家虽然有个做官的老爷子,可是家境并不富裕,说到嫁妆,马老太太眼睛不自觉就亮了一下。
“亲家老太太,”容妈终于忍无可忍,恭敬中带着几许不快淡淡道:“恕老奴直言,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这么对小姐说呢!”
马老太太一愣,脸上顿时有些讪讪,“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臊的呢!又不是外人!”
“祖母!”正说话间,马槐安笑嘻嘻的从外头进来了,假装意外碰见姚存慧也在这儿,诧异道:“哟,二表妹也在呐!”
马槐安早准备借着带姚存慧游园的机会好好培养感情,谁知道在外头走来走去等了半天,也没见祖母把人放出去!
他心里不由着急,一急,就索性自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