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快去告诉王爷,府中一切安好,一切安好!请王爷不必挂念,让他小心乱党余孽作怪,告诉他,我们都等着他回来,都等着他!”姚存慧眼窝一热,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是,王妃!”千山连磕了几个头,“王妃您也保重!王爷今儿、明儿或者后儿可能都回不来,王爷说府中仍旧戒严着,不要大意。外边等会就会有士兵站岗护卫王府安危,请王妃转告老太君和各位夫人、奶奶、小姐们,大家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我料理得!”姚存慧拭泪笑着点头道:“让王爷放心,府中一切有我呢!一个人都不会有事!”
“是,王妃!那小人先去了!”千山答应一声,欢欢喜喜的爬起来飞奔而去,背后,一片欢腾。
经过一整夜的紧张揪心,此刻彻底的松弛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兴奋的狂欢之中。
在命悬一线的生死大关过去之后,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个世界都变得那么的美好,除了生命,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金钱、恩怨、面子,都失去了往日的分量!
人人喜笑颜开,人人相对欢笑,哪怕就在昨日,还是决定势不两立、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对头。
兴奋劲过去,姚存慧首先冷静了下来,一边命容妈召集府中管事娘子们郑重的吩咐嘱咐了一番,一边差人去老太君和萧夫人处报讯,镇西王府中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生活。还有姚府,忙忙又派了人前去看望是否出事。
不想,还不等派去的人回来,昨晚派去的三人终于有一人回来了,细细禀了姚存慧昨晚所发生的事情。
昨晚他们三人因为行走的路线不一样,路上遇到的阻碍也不同,竟是前后脚几乎同时到达的姚家。
只是昨晚姚老爷刚好不在家,去了城外的仓库巡查!这一来,姚府中没了主心骨,看到外头乱成那样不知发生了何事顿时也乱作一团!姚府管家和四姨娘平日里也就罢了,这个时候根本压制不住众人!下人们惊慌失措,疯了似的好似没头苍蝇乱跑乱窜,他们三人到的时候所见正是这样一幅情景。
三人见势不妙,当即抬出镇西王府的牌子来喝住众人,众人见王妃派了人来,渐渐的便安定了下来,如此,管家和四姨娘才得以井然有序将府中情形控制住。
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三人这才猛然想到姚家大少爷,不等他们去找人,一直负责保护姚家大少爷的武进、武广急急来报,他们着了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大少爷不见了!
三人听毕急得差点要撞墙!要知道王妃娘娘对这位弟弟可是疼爱得紧,姚大少爷不见了,王妃还不得责怪他们?
好在武广同姚大少爷一同长大,两人平日里玩惯了,十分熟悉,武广搜索一番发现了姚大少爷留下的记号,众人不敢怠慢,便由两名侍卫与武进、武广领着几名挑选出来的得力家丁,冒险追踪出府,搜寻姚大少爷,而他则赶回王府给王妃报信!
不想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两军厮杀,混乱中被人围攻了上来,好不容易脱了身,不得不拐弯抹角从偏远的小巷子回府,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这时候。
姚存慧听完双脚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抽尽了力气,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心头空荡荡的。
姚存美也呆住了,眼珠子一动不动,直愣愣的瞅着前方。
“属下无能,请王妃恕罪!”侍卫屈膝跪下,俯首在地。
“你且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这,不关你们的事!”姚存慧缓过了神,声音空洞而飘忽。
“二姐!”姚存美捂着脸压抑的哭了起来。容妈、红蓼等想着大少爷,无不悄悄的抹着眼泪。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耽搁了!如果我小心点不被他发现,如果我早点过来就不会这样了!”姚存美拭泪懊悔极了。
姚存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问清楚了侍卫打发下去,立刻吩咐传赵管家,命他派人速速去找姚诗赞,突然想起赵纪远,忙又命人去他家里寻一番他是否还在。
“赞儿不会有事的,快别哭了!”姚存慧柔声向姚存美说道,又勉强笑了笑,“都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耽搁了时间,好了,别哭了!”
“姐姐!”姚存美眼泪流的更凶了,伏在姚存慧身上,姐妹俩抱头流泪。
姚存慧鼻子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眼泪簌簌而落,轻轻拥着眼前的女子,没有人知晓此刻她的心中有多复杂。
这个人,前世的时候要了她的命,与自己前世的丈夫赵纪远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谋害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今生,她却又不顾一切的跑来报信要救姚诗赞!
前世今生,两番纠缠,她要拿她怎么办?她该拿她怎么办?
如果,如果赞儿平平安安的无事回来,她决定,所有的恩怨就此放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王妃,有人送来了这封信,说是非常重要,请王妃亲自拆阅。”红蓼手中捏着一封信从外边走过来,轻轻出声打断了相拥而泣的两人。
“拿过来!”姚存慧放开姚存美,抬帕拭了拭泪。
撕开信封,拆阅信笺,姚存慧眼睛徒然睁大,脸色顿变。
“姐姐,可是有诗赞的消息?”姚存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紧张的望着姚存慧。
容妈等听了也僵直了身子,不约而同的望着她,屏着呼吸,等着她开口。
“是,是赵纪远!”姚存慧手中一僵用力捏着,冷声道:“他要我一个人单独前往!”
“不行!”
“不可以!”
众人齐齐变色,不约而同出言反对。
“王妃,那赵纪远定没安好心,您可不能亲去赴险呀!”
“姐姐,也许这是个圈套!赵纪远那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姚存美也急了。
“可我不能不管赞儿!”想到自己疼爱得弟弟落在赵纪远的手中,姚存慧心疼得恨不能立刻出现。
“我去,姐姐,我去!”姚存美忙道:“无论如何我和他总算做过夫妻,我去也许能行!”
“你别傻了!”姚存慧苦笑道:“赵纪远是什么人你如今也看清楚了,你以为他会念着旧情吗?他说了让我去,就只能我去,不然,玉石俱焚,这结果我们怎么承受得住!”
“王妃,老奴陪您一起去!”容妈气愤不已。王妃怎么能一个人去冒险呢?
“还是奴婢去吧!奴婢年轻走得快,力气也大些,兴许能用得上!”
“奴婢去吧!”
“姐姐,我们一起!”
众人七嘴八舌争执起来。
姚存慧头疼不已,扬声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信上说了我一个人去就只能我一个去,赵纪远是什么人,你们陪着去他是不会露面的,到时候弄巧成拙害了赞儿怎么办?如果真那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可是——”容妈流泪道:“小姐,老奴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赴险!”
“好了!赵纪远也没有三头六臂,放心,我会有分寸!我先去稳住他,容妈,告诉赵管家,挑几个箭法精准、武艺高强的暗中跟上,要小心点,千万别让人看出端倪!”
“是,王妃!”容妈听毕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答应。只要王妃不是单独涉险,那就好。
“姐姐,我随你一起去,我去,他不会有意见的!”姚存美拉着她的手臂坚持道。
姚存慧定定的望了她片刻,重重点头道了声“好!”,姐妹二人忙忙换了衣裳,从马棚中牵了马,出府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自打定下九月初九举事之后,赵纪远的心中就一直在盘算着。他想了这么久的心愿眼看就有机会达成,他岂能轻易的放过?
他是个执念极深的人,姚存慧从第一次见他就极其无比的看不起他、厌恶他,厌恶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而他,偏偏就被她吸引,为她痴迷,无可救药的深深爱上了她!
这种执念伴随着他,一直没有消逝分毫,反而变本加厉越来越深刻、越来越疯狂!他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这个念头仿佛变成了他的精神支柱,成为他活着的最终目的。
他在等着,一直在等着,等着能够得到她的这一天!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没有人能够体会他心中有多么狂热和激动。
当然,他想得到的仅仅是她,对于姚家的人,尤其是会成为他绊脚石的姚老爷和姚诗赞,他并不打算放过!不杀了姚老爷难平他心头之恨,不杀了姚诗赞,无以发泄对姚老爷的恨!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有用时他大加赞赏,一旦发现事情对他不利,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推了出去,这口气不出,他岂能甘心?
他不能让姚存慧恨他,所以必须赶在姚存慧向自己出言求情之前便杀了他们,于是,他才会暗中派人去姚家。
不料,事情没有按照计划预料中的发展,很快,他便清醒的看清了局势,吕相爷,恐怕不是太子的对手!而他,当然也失去了姚存慧求他的资本!
他不甘心,于是临时改了命令,命人杀了姚老爷,活捉姚诗赞!只要姚诗赞在自己的手里,姚存慧那么疼爱她这个弟弟,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他依然,可以得到她!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也好!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唯一还能够达成的心愿,他,绝不会放弃!
京城北郊三十里外的凤凰山翔鸾顶,赵纪远迎风背手站立,冷冷的望着通往山下的路。他的身边,姚诗赞被捆成个粽子、嘴里塞着布团扔在地上,一名心腹小厮阿茂站在一旁,警惕的注视着姚诗赞。
深秋时节,山上的风很大,吹起赵纪远的衣袍猎猎翻飞作响,清晨,山风中挟裹着晨露很重,扑打在身上,寒浸浸的。
可是赵纪远站在那里仿佛木雕泥塑一般,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昨天晚上,他等到最后一刻,等到消息确定了大势已去,立刻就趁乱挟着姚诗赞出了城。原本,他可以快马加鞭离开京城,然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龟缩在大周不知道哪一个角落里,像一粒尘埃一样默默无闻的继续活着。
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如果就这么离开,他就真的什么念想都没有了!这个念头在他科举之路被毁、人生绝望看不到一丝光亮之后一直支撑着他,支撑着他走到今天,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必须要见她,要得到她!
慧儿,慧儿!赵纪远的嘴角微微的翘了翘,表情诡异的愉快和信心满满。
一眨眼,他以为出现了幻觉,定下神来不由大喜,“你终于来了,慧儿!”
眼前的女子一身银蓝的骑装,裹着姜黄的披风,正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眸冷冷的望着他,风吹起她的秀发向后,几缕掠过白里透红的俏丽脸颊,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英姿朗朗,眉目如画,生了孩子之后,她的风姿反倒更胜从前了。
“赵纪远!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竟然这样对我!你这个混蛋!”姚存美恨恨的瞪着他,尖声咒骂着。气急败坏的厉吼在山风中支离破碎的散开。
赵纪远挪了挪目光,这才看见随后上来的姚存美,冷冷瞥了她一眼,冷漠道:“疯子!”
“赵纪远,我跟你拼了!”姚存美怒声咒骂着就要冲过去。
“给我站住!”
“别过去!”
赵纪远和姚存慧同时出声阻拦。
赵纪远勾了勾嘴角,朝姚存慧温柔一笑,他和她,其实很有默契的,不是吗?
“我现在来了,你放了赞儿!放了他!”姚存慧深深吸了口气,眸光沉沉盯着赵纪远。
“你先过来。”赵纪远朝姚存慧伸出了手,眸中柔情无限,浑然不在意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在旁边,换来姚存美恶狠狠的目光。
“你想怎么样才肯放了赞儿?”姚存慧静静的问道,脚下并没有动。
赵纪远呵呵一笑,“慧儿,我只想要你,要你跟着我,只要你答应,我不会伤害赞儿的,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姚存慧暗骂无耻,听了这番话心中只觉恶心厌恶至极,苦于姚诗赞落在他的手中,她并不敢轻举妄动,闻言便不做声,只是冷冷的瞅着赵纪远。
“慧儿,”赵纪远见她不懂,自失笑笑,若无其事的收回伸出去的手,脚下向后退了几步,拖着呜呜做声的姚诗赞往后靠了靠,轻笑道:“这下头是悬崖,摔死个人再容易不过,所以慧儿,你最好别打旁的主意了!”
姚存慧暗自心惊胆战,恨恨道:“赵纪远,你简直是个魔鬼!我们真不该留你这条狗命!”
赵纪远哈哈大笑,听她说“我们”自然是她和沈佺,想到沈佺毁了自己的一切,不由心中大恨,挑眉嘲弄道:“不错,他当时为何不杀了我呢!可惜,晚了!我不想与你再啰嗦拖延时间,过来!我数到五,你再不过来我就带着你心爱的弟弟跳下去,反正有他陪着黄泉路上作伴我也不亏!过来!”
姚存慧浑身发冷,不可控制的抖了抖,她是真的怕,怕姚诗赞会遭到不测。姚存慧情不自禁的想到前世,前世,姚诗赞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死,今生,他逃过了那一劫,难道注定仍逃不过摔死的命运吗?
“一!”赵纪远阴狠的目光毒蛇一般盯着姚存慧,冷冷的开始数数。
“二!”姚存慧情知赵纪远是狗急跳墙,真的存了寻死之心也没什么奇怪,没有时间再给她考虑,耳听他冷冰冰的数着,她咬咬牙,脚下挪动便往前走去。
赵纪远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嘴角微微的勾了勾,“三!”
“赵纪远你个混蛋!”姚存美突然一把揪住姚存慧顺手拔了发髻上的金钗抵着姚存慧的脖子,扳着她的肩膀恨恨瞪着赵纪远道:“赵纪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还没死呢!”
“你放开我!别冲动!”姚存慧暗暗叫苦,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这算什么回事?是不是前有狼、后有虎?
“姚存美你这个疯婆娘!”赵纪远眼看着姚存慧要过来,冷不防被姚存美插了一手更是气急败坏。“放开她!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子!”
“你杀呀!”姚存美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冷笑道:“最好你拉着他一块儿跳崖!哈哈,哈哈哈,然后我再杀了这个女人,正要把这笔账计在你的头上,哈哈哈!”
姚存美似乎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
“你住口!”赵纪远气得几乎要发疯,眸子瞪得通红。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才会用姚诗赞来威胁姚存美,姚存美和姚存慧、姚诗赞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她巴不得他们死呢,怎么可能会顾忌!
“疯婆娘!疯婆娘!”赵纪远红了眼,瞪着姚存美的目光恨不得杀人,大声的谩骂着,姚存美狂笑讥讽不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什么人!”赵纪远突然大喝起来,眸中精光大展警惕的瞪着前方。正在这时,数支羽箭朝着赵纪远和阿茂破空而来,阿茂惨叫一声向后倒去,赵纪远回过神来身上也中了两箭,他闷哼一声,不等后一波羽箭再度袭来,忍着痛飞快后退,毫不犹豫拖着姚诗赞就朝着山崖跳下去。“姚存慧,我要你记得我一辈子!一辈子你也休想摆脱我!”
“不要!”
姚存慧和姚存美同时惨声大叫。姚存美将姚存慧一推,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一个猛扑,紧紧的抓住了绑在姚诗赞身上的一截绳子。
半人高的草丛中飞快闪出几道人影,当先一人急冲而上,探身下去紧紧抓住姚诗赞的胳膊,扭头朝身后大喝道:“给我放箭,将这混蛋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