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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7章 海外人物(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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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作家协会副主席艾娃,一头金发,脸上有风霜造成的皱纹,她带着女秘书丽达陪着我游览布拉格。艾娃过去在苏联解体前曾受过不公正待遇,坐过牢。她近年来过中国,为中国改革开放后的变化和建设成就倾倒,对中国有美好的感情,当我提出想看看卡夫卡的诞生处和故居后,她点头说:“卡夫卡魂归布拉格了!我陪您去!……”

早上下过牛毛细雨,地有点潮,我们步行到了老城广场。广场很大,中央有14世纪捷克思想家、宗教改革家杨·胡斯的巨大雕像,男男女女衣色各样的各国游客,游老城区的非常多。卡夫卡的诞生处就在广场附近一条狭窄的街旁一个转弯角上,那是很古老旧式的房屋了。土黄色的粉墙有的地方已斑驳剥落。如今是一家名叫“TRiO”的音乐店了!音乐店的玻璃橱窗里除一些乐器和音乐书籍外也出售卡夫卡的照片及有关图片。音乐店很小,仅一间门面,我推门张望了一下,没有顾客,冷冷清清。未见有别的游客在此寻访,我有些扫兴。艾娃说:“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但有个标志您可以看看!”她陪我在转弯角处用手朝上一指。原来那上边有一块一米多高瓦形的黑色纪念标志,写明:“此处是1883年卡夫卡的诞生地”。黑色标志离地约一丈多高,并不引人注意。我遂在牌子下面留影作为纪念。尽管卡夫卡如今很出名,布拉格也在借卡夫卡的光推动这座金色的城市的旅游事业,但看到他的诞生地点冷冷清清,心中颇有怅怅之感。

卡夫卡诞生在这间现在成了音乐商店的屋里,后来他们家迁到了黄金小街22号居住,那是布拉格犹太人的聚居区,当年,卡夫卡的父亲在这条街上做批发生意并开店,他就随父亲到黄金小街22号居住。

到黄金小街,是捷克名作家Dr.杨(他五十多岁,是位著名的精神病医生)和捷华协会秘书长奥布赫布娃博士(汉学家、中国名字叫鲁碧霞,是一位戴眼镜的难以判断年龄的漂亮女郎)陪同前往的。

我们通过圣乔治街到黄金小街去,这儿早先是犹太人聚居区。“黄金小街”的名称从16、17世纪时就有了。当时欧洲许多有名的冶金者都到布拉格来冶炼黄金。他们住在这一带,故而这条街取名为黄金小街,现在这里专卖各种旅游纪念品,成为各国旅客拥挤购物的地方之一。旅游纪念品各种各样,五颜六色,捷克出名的各式木偶高高悬挂着。捷克盛产玻璃器,工艺巧致,精美可爱。捷克又盛产皮货,皮鞋、皮包、皮衣等,质量上乘。由于卡夫卡出名,香烟盒、蜡烛、圆珠笔上有的就镌印着卡夫卡的头像: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头发乌黑,鼻梁挺直,浓眉下有两只忧郁、精明而洞察世事的眼睛冷冷地炯炯发光,瘦瘦的面部表情严肃。

黄金小街22号——卡夫卡的故居,是一处低矮的平房,砖木结构,外面是蓝色的粉墙。木门的框和四方格的小木窗也刷成深蓝色,个儿高大的人进门得低头弯下身子进去。就是这所低矮的小房和居所,现在各国游客仰慕卡夫卡这位现代派作家的名望,都愿来瞻仰一番。它实际成了一所简陋、狭小的卡夫卡纪念馆和书店,书店出售的全是卡夫卡的作品、照片和图片。我与挤着进进出出的人摩肩接踵进到屋里,看到墙上有放大了的巨幅卡夫卡本人及他在德国、奥地利生活地的建筑物的照片,还有他的一些放大了的手稿照片,可惜其他陈列品不多,主要是没有实物,不免又有些失望,可能由于从前捷克并不认可卡夫卡,所以卡夫卡故居的实物等也就未能保存下来。捷克当局如今是在收集有关卡夫卡的一切的东西。据说在布拉格,凡是叫卡夫卡的人都被询问过是否与这位名闻世界的大作家有亲戚关系,而且,布拉格市政府已把卡夫卡故居门前的小广场命名为“卡夫卡广场”了!由于越来越认识到卡夫卡在文学上的成就及其对捷克旅游业的价值,布拉格市政府还设立了“卡夫卡文学奖”,并且打算建一座卡夫卡纪念碑。卡夫卡魂归故里自当有这种待遇!

“世界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玻璃脆”,这是人所知道的常理。但是对于那些在文化和精神世界作出贡献的大作家来说,人的躯体归于泥土了,他所留下的作品——精神财富是不会消失的。带有传奇色彩的卡夫卡生前无名,死后二十年后却扬名世界文坛成为奇珍异宝。三个国家同时有人争夺卡夫卡的国籍归属。他的作品在被肯定的前提下却在研究中不断能引起新的开掘和争议。各国游客在布拉格拥挤在黄金小街22号那矮小狭窄而又简陋破旧的卡夫卡故居小屋里徘徊留恋,他们会想些什么呢?

别人我不知道。我当时想的是:是真金,终久是会闪光的。但我也在想:如果没有卡夫卡的天才与勤奋,他在生前寂寞艰难时不锲而不舍地写下那么多独特而有独创性的作品,就不可能有这么一个大师死后被发现。希望和美好常常是伴随不懈的努力才来的。我更在想:在人生的战场上,卡夫卡虽然是一个“智者”,也是一个“努力者”,但他对失败、挫折与打击的承受力似乎还不够,所以才会有对自己的作品“毫无例外地予以焚毁”的遗嘱留下。如果没有那位违背他的遗嘱,不但不烧毁他的遗作反而将这些遗作整理出版的好友布罗德做“伯乐”,就必然埋没了卡夫卡这匹千里马!……

我想得很浅薄,但对从事创作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些想法也是很自然的吧!

(本文刊于1997年12月《四川政协报》)

在丹娜墓前

1997年10月14日那天下午三点多钟,在著名的捷克查理大学汉语系同系主任凯尔教授和包捷教授等师生们开完座谈会后,小何陪我们去奥尔桑1号公墓。

伏尔达瓦河上飘着淡淡的白雾,秋天的布拉格在阴雨中仍很美丽。那些叶片变红变黄了的树木,那些尖顶的、半球状顶的、脊形顶的从罗马式到拜占庭式、从巴洛克式到欧洲各种形式的建筑物,都被雨水浸湿。有冷风飕飕吹袭,路人有怕冷的已穿着冬衣缩着脖子,使我走在雨水打潮了的路上心里感到萧瑟。这种萧瑟的心情当然也是同要去墓地凭吊丹娜分不开的。

丹娜·施佳维契科娃(1929-1976),捷克著名的女汉学家,如果活着该是六十八岁的老人了。她1953年随捷克文化代表团访问过中国,次年,应聘到北京大学和北京外语学院东欧语系任教三年。她翻译的中国作品和发表的有关中国的著述有几十种,翻译介绍过鲁迅、郭沫若、朱自清、闻一多等人的作品,也译过艾青的诗、萧三的作品和《新儿女英雄传》《中国民间故事集》等。她还完成了《捷汉辞典》中她分担的部分。但1976年10月30日,她在一场车祸中丧生,骨灰安葬在布拉格奥尔桑1号公墓9区38号。

我同肖复兴、徐小斌三人是代表访捷中国作家代表团来凭吊的。刘星灿下午因为有事未能同行。天上偶尔飘着点碎雨花,这样的心情,碰上这样的天气,心里自然有浓得化不开的压抑。

陪同我们的是查理大学汉语系的何志达(我们叫他“小何”,竟忘了他的捷克本名)。小何只有二十多岁,高高的个儿,戴眼镜,短短的络腮胡、短短的黑发,走路矫健。他今夏来过中国,8月间还在成都坐过茶馆。(他说:“成都的茶馆很有味道!”)他爷爷是著名汉学家何德理博士(赫德利其卡),奶奶是捷华协会主席何德佳博士(赫德利其科娃)。“家学渊源”,小何不仅讲一口流利的中国普通话,对中国文化和文学有兴趣,而且对中国有十分友好的感情。中国作家代表团在10日那夜从北京经维也纳飞抵布拉格时,夜已深,下着雨,在机场迎接我们的人群中,我就注意到了这何家祖孙三人。“何老”是后来我们对何德理博士的尊称,他(早年曾任过驻华大使,年近八十,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面目祥和,绅士气派)和他的夫人何德佳博士(捷华协会主席,一位头发雪白,笑容慈善,服饰色彩和谐的美丽老太太)带着孙子小何热烈上来同我们握手。天凉,他们的手很温暖。现在,小何陪我们去丹娜的墓地,他显得同我们亲密而且融洽,像个卫士似的走在小斌左右。

到布拉格后,在看到捷克朋友们安排得很好很紧凑的日程时,我与同行的伙伴们商量后,决定提出增加一项活动:我们要去丹娜墓地凭吊,并在她墓前点燃一支怀念的蜡烛。

现在,是实践这愿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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