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春江花月夜
乐辰母亲是初中语文教师,当地有名的琵琶美人,长相美,还弹得一手好琵琶。
她的大女儿性格像男生,从小就反抗不学琵琶,小儿子生下来倒是男生女相,用来满足母亲的养女心愿,在乐辰上学之前,在家里便是留长发穿裙子的,而且从四岁起,便开始学弹琵琶。
乐辰琵琶一门,一直学到了十八岁上高三,学习任务繁重,妈妈才让他放下。
因为一直被逼着学,小时候不知道错失了多少玩乐的机会,而且,男子汉学这个,这在乐辰眼里也算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打心里不喜欢琵琶这东西,只是一直被逼着弹,才日复一日地持续下去而已。
读大学后,乐辰对琵琶的反感尤甚,看到那玩意儿就有呕吐的冲动,因为离家,他便将这门技艺给搁置了,再也不想上手。
眼睛失明,耳朵变得敏锐,手指的触感也异常敏感,心中空乏的他便特别想抚摸伴随过自己十几年极熟悉的琵琶的品弦,好像就能够回到以前母亲对他耳提面命让他练习的时候,那时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却只能在回忆里体会那时候的简单与幸福。
虽然古代琵琶和现代的有些微差距,但音乐本身相通,乐辰抚摸着怀里的琵琶,梨身曲项,浑圆流畅,手中是温润细腻的感觉,他如同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坐在家中阳台上,半闭着眼睛轻拨琴弦,来一段《春江花月夜》。
手中没有戴假指甲,又于这上面生疏了好几年,开始时候有些干涩,渐渐就畅通起来。
琵琶弦动,本该是一卷淡雅清丽的山水画轴,但在他手下却没有那“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的秀美隽永与灵动,直接进入凝重而显哀戚的曲调之中,“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茫然而沉重,谁能说得清?谁来说清楚?“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心里沉沉的痛从手指间流溢出来,是何等的怅然,是多么的不甘,世间沧桑,人生渺小短暂,乐音清冷,高傲就如同那高悬天空的月亮,清冷的月辉轻撒,声音渐渐隐没……
一曲完了,乐辰依旧抚摸着琵琶,心中的难过和怅然无法平复。
以前,妈妈总骂他是在交差完成任务,弹着琵琶从没有用过心,技巧虽好,但并不能打动欣赏者。
乐辰抚摸着每一根弦,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他那时候没有长大,所以还不了解,对待世间的事物都该用心,不然,对于这个个体,一切就该虚妄了。
在琵琶的这四相十二品上,乐辰第一次在上面体会到了感情了,那种珍惜,那种相识虽早相通却晚的淡淡的喜悦和伤怀。
乐辰弹完了好一阵,乐坊大堂里仍是一片安静,直到一双大手将乐辰的右手从琴面上拿起来。
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珍惜,“你让我听到了你的心,这是我听到最美的曲子。”
乐辰那双大大的眼睛望向面前的人,眼瞳是美丽的暖褐色,却没有光芒映在其上的动人心魄,无神中带着让人沉醉的沉静和忧伤。
“谢谢你!”乐辰轻轻说道,神色变得更加黯然,要是妈妈能在身边,要是能为她演奏一曲,那么,该是多好。
“还是先将手上上药吧!我以后还想听你的曲子呢,伤了手可怎生得了。”这个温润的声音里带着温暖的笑意,有人呈上伤药。
乐辰将右手缩了缩,复又被抓了过去,指尖上疼痛散了很多,被凉凉的感觉代替。
“辰哥,我们走吧!该回去了!”李力也感动于乐辰一曲琵琶曲,想着要是能给乐辰买上一把琵琶那该多好。只是,后来从门外进到大堂来的那位公子让李力感到不安。
乐辰受过什么样的伤害,所以才一心想从王爷身边逃走,李力不想去追想,但他从此后,必须保护乐辰,不能再让他被这些负心人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