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渐侧头看他,深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感,但是他对李元毕竟是有感情的,道:“你去看看李元吧,朕担心他有事。”李元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很长了,一直忠心耿耿,又能知晓他的心意,平日里对他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他心底还是十分倚重李元的。
庆王还有些犹豫,刘渐悲笑一声,眉眼里尽是心碎,“我不会做傻事,我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不能辜负了她。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等平了静王,把皇位交还给皇兄,我就去陪她。但是现在不会了,我身上背负着她的生命,我要好好地活着,因为我知道,她一直都会在我身边守候。”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是茫然痛楚的,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事到如今,他焉能再独活?
庆王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酸得要紧,真想一时冲动告诉他毛乐言还没死,还在王府里,但是,想起毛乐言的千叮万嘱,他只好把这句话吞下去。
这一刻,他心中再无半点私心,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知道毛乐言不是属于他的。放手的一瞬间,心中陡然轻松了起来,原来,一直他最爱的都是自己,在毛乐言出事的时候,他只有难过伤心,却没有想过跟随她而去,他终于知道,他对毛乐言的只是一种痴恋,痴恋过后,他死心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儿子,而王妃和林妃贤淑,在他心底,这两个女子已经为他营造了一个家,所以,他的心已经有了归属。至于不属于他的,他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李元的情况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庆王命人去王府找毛乐言,让她立刻带着药箱入宫,毛乐言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刘渐出事了,手一直颤抖,眸子里几乎就要滴出泪水。后来听闻是李元出事了,她心中才稍安,心中却莫名地难过起来。她以为他出事,已经吓成这样了,他要面对她的死亡,不知道是怎生的难过呢。因此,她更坚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识穿自己的身份,否则要他再经受一次这样的打击,只怕他未必能承受。
她为李元检查了一下,头部的伤口无甚大碍,御医已经消毒包扎了,只要悉心调理,也只是留个疤痕的事了。倒是右腿她怀疑是粉碎性骨折。李元疼得要紧,却咬紧牙关不呻吟半句。毛乐言为他检查的时候,他白着一张脸道谢:“谢姑娘为老奴医治。”
毛乐言莞尔一笑,“总管客气了。”粉碎性骨折会很痛,本来是要上钢板固定骨折的位置,但是这里没有这样的技术,只能是为他打了止痛针,开药,愈合是有希望的,但是会很慢。
毛乐言离开回珑阁的时候,听闻皇帝还在铜台阁上不愿意下来,她心中隐隐一痛,疾步跟着宫人离开,很想很想去看他,很想很想抱紧他,很想很想告诉他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他。她扬起头,漆黑的天无边无际,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飕飕的风声掠过耳机,刮得她的脸生疼。
许多话之前没说的,如今是再也没机会说了。
她特意绕去铜台阁,躲在高大的槐树身后看他,他站立在铜台阁最顶端除,手里提着一壶酒,僵立在栏杆前,漆黑中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姿,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的眸光。
泪寂然无声地流下,她几乎是仓皇而逃,怕自己再多留一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很后悔昔日坚持什么原则,而放弃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和时间,她甚至狗血地想,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冷情。
她疾步飞奔离开铜台阁,却被一个身影拦住,“等一下!”
是贤妃柳依依的声音。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寂冷,毛乐言站定身子,抬头看她。
柳依依提着一盏光线暗淡的灯笼,似乎已经在此站立了许久。她头上肩膀上,有未曾融化的雪花,她眸光幽暗,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冷漠。
“你是?”毛乐言只能相见不相识。
“听说,你是乐妃的师妹。”柳依依声音透着无限的冷漠,但是,毛乐言还是听出冷漠后面的关切。
“是的!”毛乐言不卑不亢地回答。
“乐妃的死,我很难过,但是,我竟不能为她报仇。”柳依依幽幽地道,说罢,便不愿意再多说一句,提着灯笼回头走。
毛乐言有些莫名其妙,她等了她这么久,就是为了跟她说一句她难过?她低头走了几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身子便陡然僵直了,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到底还有多少人为她的死埋单?柳依依这样说,是因为她心存内疚,因为她在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没有及时救援,她以为她死在冷宫,是太后下的毒手。所以她说不能为她报仇,因为她不能杀了太后。